第二次。”
“妈妈求你。”
俞琴的裙摆一点点沾在地上,周围已经有人站起来,看着这格外意外的一幕。但俞琴却仿若未闻,一点,一点,跪在了冰凉的褐色条纹瓷砖上。薄暖阳双睫染上水渍,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连声音都被剥夺。不远处的服务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过来,就在他正纠结时,店内响起了手机来电声。薄暖阳听着熟悉的电话声,眼睛动了动。“是不是他的电话?”
俞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薄暖阳把手机往身后藏,极度失望地开口:“如果法律能允许我们断绝母女关系就好了。”
“你是不是不好跟他说,”俞琴自顾自地说着,“妈妈来跟他说,让他别来缠着你。”
电话响了一会,自动挂断,紧接着,又响了起来。俞琴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想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电话给我。”
薄暖阳定定地看她,而后抬手,用力把手机扔到地上。一切都戛然而止。手机四分五裂。“妈妈,到底为止吧。”
“我很遗憾,我从来,都没有过妈妈。”
—宁市四月的夜很黑,风却很轻柔,如果夜空中能多几颗星星就更好了。薄暖阳坐在高高的台阶上,下面是哗哗的流水声,她握着罐子的手松了松,罐子咕噜咕噜的从台阶上滚落,直到落进河中。“对不起啊,我乱扔垃圾了。”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罐子,自言自语地道歉。说着,她又拿了一听啤酒打开,慢条斯理地喝着。风扑到她的眼睛上,她仰头,眼前冒着金光,像是夜空中多了几颗繁星。不知道空了第几个罐子,她眼前好像多了个人。好眼熟。左殿头发乱成一团,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蹲下来时,还带着急促的喘息。他一把抽掉她手里的罐子,把人搂进怀里:“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也好耳熟。薄暖阳努力睁开眼,把头抬起来,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男人脸上有汗,她有点嫌弃:“你不讲卫生。”
“......”左殿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薄暖阳偏着脸,直接吻到他唇上。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嘴里身上全是酒味。左殿压着她的后脑袋,用力地吻了回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慢地滑动。良久,他慢慢松开她,拇指擦掉她嘴角的水渍,声音低哑许多:“谁许你自己大晚上跑这么远的?”
听到这个字,薄暖阳有片刻的怔忡。远?她曾经,在比这暗了许多的夜里,走过一段很远很远的路。像是想到了什么,薄暖阳捧着他的脸,笑容也变得傻兮兮:“咱们私奔吧。”
话音一落,左殿的手指僵住。这五个字掷地有声,个个像块冰,冰冻了他那颗急躁跳动的心脏。他后退两分,不带任何情绪地问:“薄暖阳,我是谁?”
薄暖阳奇怪地看着他,感觉有点委屈。她把他扯近了点,摸着他的脸颊:“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儿。”
离开这个有俞琴的地方。“你不愿意吗?”
见他不说话,眸色寒得像冰,薄暖阳有点着急,“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会好好赚钱养你,我会许多东西......”“可是我都不喜欢,”她小声嘟囔,似乎格外伤神,短暂地停了两秒,她抬头,眼里也多了丝坚决,“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克服的。”
左殿从没哪一刻有这种感觉,像是心脏麻木,又像是大脑被掏空。她当年,到底有多喜欢那个人。她现在,透过他的脸,看到的又是谁。“薄暖阳,”他嗓音清冷,带着点空洞,“我是谁?”
薄暖阳不解地看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问这个问题。她圈住他的脖子,下一刻,讲出来的话,却像雷击,炸在左殿脸侧。“大左,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河对岸是世纪大厦,左青澜的家在那里,对面的光落到河水里,与这个公园,形成鲜明的对比。左殿头脑空白一瞬,然后眼睛逐渐睁大,呼吸也急促起来。以前所有被他忽略的事情,在这句话里,迅速地串成一条线。—那时候家里出了点事,很严重的事。—我手机被妈妈没收了,怕耽误学习。—我不能遵守和你的约定了。—做过最大胆的事,是离家出走,跟别人私奔。—他死了,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没有人追过我。—你千万不要放弃我。—我会努力勇敢起来的。—你怎么老是骂自己。那天,他只骂了自己一句“我是傻—逼吗”,其余的,全是在骂跟她私奔的那个人。当时的这丝怪异,只是一闪而过。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就是那个人?许是因为那时候她太过排斥自己,让他不敢奢望,自己会是她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更关键的是——“薄暖阳,”左殿咽了咽喉咙,绷着声音问,“为什么我没见到你?”
薄暖阳有些想睡觉,小声嘟囔:“被妈妈发现了,她求我......”“那为什么,”左殿眼角红的滴血,极艰难地问,“不给我发信息。”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薄暖阳的容忍范围,原本困得迷糊的眼睛,陡然变得水润。她鼓起脸颊,委屈中又带着妥协:“外婆生病了呀,妈妈要去找她,外婆要出事了怎么办呀?”
左殿猛地闭眼,用力把她搂进怀里,时间仿佛也开始停滞,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顷刻间远离。只余他粗重的呼吸声。一声。一声。而怀里的人记忆似乎也有些混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拿不到冠军也没有关系,照片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也可以赚钱了,我不怕妈妈了,我有勇气和她对抗了,你能不能别相信那些话——”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带了浓浓的伤痛:“——能不能,别放弃我?”
—薄煦和杉杉赶来兰水湾时,已经半夜了。“是卢越,”薄煦看着僵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不知道我们和妈妈的关系,以前为了我姐那事儿,他跟我妈有过接触。”
“我妈对外的形象一直保持的很好,上次他回到宿水,正好遇到我妈,他以为我妈知道你们在一起。”
杉杉担心地看着左殿,他整个人太过颓废,像被抽干了力气。左殿盯着红木桌上的反光,声音无波无澜,没有一点起伏。“当年的事儿,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