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产生了后悔和恐惧。他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靠近蓝苍雨。想知道,她与之私奔的人,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想知道,她与她的那个做造型师的朋友,又是如何成为朋友的。也许,这些人身上,都藏着她不可磨灭的往事。这些往事,很大的可能,都是她不敢触碰的阴影。“薄暖阳,”左殿细长的眼尾一点点变红,他滚了滚喉咙,思索着合适的措辞,“你一直想要搬出去,有想要去的地方了吗?”
见他话题转得生硬古怪,薄暖阳下巴微抬:“怎么了?”
左殿嘴唇动了动:“有吗?”
薄暖阳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想了想,摇头:“没想好。”
左殿艰难地笑了下,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和道:“那,在没想好之前,就住这里,想好了......我帮你搬家,好吗?”
薄暖阳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不逼自己了?“那,”左殿极是困难的接着说,“我们是朋友,对吗?”
薄暖阳点头,他不逼她,不控制她,他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是要互相帮助?”
左殿没想到,自己还有为别人做心理开导的一天。可他不得不如此行事,他要让薄暖阳,再次对他产生信任。他像一个设了陷阱的猎人,耐心地,等待他的猎物,自己跳进来。薄暖阳愣了下,随后点头。就像她和谭水,有困难,要互相帮助。左殿笑了,黑色的瞳孔也多了两分春色,他垂眼,视线定在她眼睛上,缓缓说:“我神经有点衰弱,你暂时留在这里,照顾一下我,好吗?”
男人皮肤冷白,长密的眼睫垂下,唇色因为情绪不高略显苍白。看起来有些病态。薄暖阳愣了会,她突然想起许多事情。左殿的睡眠一直不好,他很少能一觉睡到天亮,在百谷镇的时候,他不能听噪音,否则火气会蹭一下冒出来。“很严重吗?”
薄暖阳轻声问。左殿嘴角绷直,一本正经道:“在左小司那里治了很多年,好了许多。”
“那怎么办啊?”
薄暖阳的手紧张地抓住他的衣服,喃喃追问。左殿抿了抿唇,声音略哑了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要你陪我吗?”
“为什么?”
左殿垂眼,似乎是在房间里待久了,脸上也升起血色,他慢条斯理道:“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闻到就很安心,你都没发现吗——”“——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睡眠,会好起来。”
那年夏天虽热,院中花草也茂盛,但她蹲在自己面前,身上的香味陡然把所有味道都逼退,只剩那一抹特殊的香氛。薄暖阳偏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年少时的那个暑假,她坐在板凳上看书,左殿躺在摇椅上,能安稳的睡上半天。有时候他心情不好,整晚睡不着,就等着自己过去,塞一本书给她,不许她走,然后他躺在摇椅上睡觉。还有后来,在达富苑,吹风机的声音很吵,楼下广场舞的声音也很吵,他也能睡着。“你是不是喜欢这种香味啊,”薄暖阳歪了歪脑袋,“我送你这种味道的沐浴露,你试试?”
左殿哽了一下:“我试过了。”
他尝试过那种香味。跟她身上散出来的香,根本不一样。薄暖阳耳后有点发烫,小心翼翼问:“那我要怎么帮你?”
像是在等着这句话,左殿毫不客气地说:“你暂时留下来,照顾照顾我,好吗?”
卧室的推拉门早上被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冰雪的味道。她房间里盈绕的,是淡淡的蔷薇香。即使没有喷任何香水,只要她这个人在这里,这里就充满了她的味道。薄暖阳抬眼,男人有浅浅的卧蚕,却常年带着淡青,乍看像是画了眼线,可谁知却是长期被睡眠折磨,明明一向飞扬恣意,此刻却脆弱支离。薄暖阳怔了一会,心底那似有若无的心疼,一点,一点地升起来。“好。”
她轻声说。左殿默默地松了口气,神经一松,身上像失了力气。他弯腰,把头埋进她温热的颈窝,用力呼吸,眷恋的味道侵入肺腑,四肢百骸也像重建。他喃喃低语:“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