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仿佛还在眼前,那盆花仅剩下最后的一片叶子了,但愿今天早晨没有脱落,它没有死。叶谢会再发,它会重新长出叶子,将来还会开花……这个念头在她心里非常强烈,就像预感,就像希望,最后仅存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假梦。哪怕是一个梦呢……也好!可是下一秒,她迷惑一愣,因为窗台上空无一物。哎呀,曦露爬起来就往外去,到楼梯口呼喊:“妈,我花呢?”
陆婉婷在厨房,头都没回的说:“扔了!”
“什么!扔哪了?”
听到曦露的惊慌与焦急,妈妈才回头,自作主张:“扔了就是扔了!破花都死了,早该扔出去!”
曦露呼喊:“没死!扔哪了?”
可是陆婉婷不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扔垃圾的能扔哪?曦露二话不说,看看门口没有,她就急速往门外跑……她们住的是小洋房别墅,一栋邻一栋。出门二十米外就有一个垃圾箱,曦露直接往那跑,她都忘记了自己还没穿鞋,就赤脚踩在粗糙的板油路上,一直跑到垃圾箱那。可是空空如也,早晨收垃圾的车带走了所有……她一瞬间太激动!太生气了!她的花,为什么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扔掉?为什么?为什么要扔掉她的花?!她站在原地就冒出一身的汗,气得呼哧带喘,气的几欲癫狂!从小到大,曦露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她一向脾气最好,从来没这样失态过。此刻,就像有一种失控的力量突然激怒了她,头脑冲血,气炸心肝肺!.这时,隐约听到汽车的轰轰声,她就感觉那个车好像是收垃圾的车。对,就是收垃圾的大卡车,才能发出的那种轰轰声音。曦露触电般的四顾寻望,拔腿就跑。因为有房子遮挡,看不见车,但是模糊的听着声,寻声就向那边跑。不在乎妈妈在身后的呼喊,“曦露,曦露!”
可是怎么喊,曦露就像听不见,没头苍蝇一样,碰头撒野,左顾右看……这小区很大,她一路奔跑。穿着睡衣,赤着脚,她在追寻……追寻的是美梦,追寻的是希望,只想找回那盆花。可是……她能追上汽车吗?就算追得上,她能从满满一车的垃圾中找到那盆花吗?唉,曦露身体不好,她有交感神经症,任何的刺激都会让她发病,更何况此刻气得半死,浑身哆嗦不停,还在疯狂奔跑。陆婉婷在后面呼喊追赶,可是追不上,就看到女儿“噗通”摔倒了,又爬起来,后背的衣襟上有点红,仿佛是……血?!“曦露!赵曦露,你停下!赵曦露……”一直追到大门口,终于看见收垃圾的车,可是车已经上了马路,她哆嗦着就像一个发病、抽疯的人,眼看着那辆车开出了小区大门。她想喊,可惜声音不够大,胸腔里就像憋着气、声带在抖,发不出响亮的呼喊声……短短几分钟,曦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种愤怒,怎么形容呢?不是因为一盆花。如果在平时,就算再大的事,曦露都不会这样。花只是一个爆发点,让她崩溃的一个契机。从S市回到家,她受了强烈的打击、强烈的情伤,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天天吃药,各种止痛药、抑制神经的药,所有的一切都被压住了。这种平静很异常,好像是痛到麻木了,她不会哭,哭不出来,就一直憋着,憋到一定时候早晚有一个爆发点,就会崩溃。陆婉婷也没想到啊,扔了一盆花,怎么就就捅了马蜂窝?.曦露的心痛,找到了一个发泄点,就是那盆花!心里眼里只有那盆花!就仿佛找回那盆花,就能找回天赐,就像那个梦境一样,“花开的时候,我就来娶你……”她很可笑吧?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就会钻牛角尖?读书一肚子的知识,好好的姑娘,就能糊涂到这种程度?情之所伤,伤在心上,毁灭理智。马路上,车流匆匆,她甚至在想自己这样痛苦,不如就死了算了。天啊,在这一刻她竟然闪过轻生的念头,觉得没有天赐,人生没有意义。她还在追赶,一下窜进了车流之中……迎面就有一辆急速而来的车,呼啸刹那!千钧一发!就要酿成毁灭性伤害之时,突然有一个人抓住了赵曦露,往后一拽!车辆疾驰,从他们面前过去,司机一脚刹车,还骂了两句:找死啊!可是曦露感觉不到,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远处收垃圾的卡车。它带走她的花……曦露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头发凌乱的都是汗,后背上还有血迹,她这副样子却还在挣扎,还想去追那辆车,还不死心……旁边的人抓住她,拦住她,最后实在没办法,掐着她的胳膊,抱着她的腰,把她往后拖,拉扯到安全位置。终于把她控制住了。这位大救星是谁呀?就是她的姐夫——林恕。.陆婉婷一辈子就是操心的命,她的生活永远忙忙碌碌、人仰马翻。今天早晨,家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小女儿。赵医生的爸爸彻底住院了,九十几岁的高龄,器官都衰竭了,现在就是开着呼吸机在医院里躺着,应该也快有油尽灯枯。雇了一个护工,赵医生白天晚上也都在医院,就是陪爸爸最后的一段日子,所以赵医生不在家。大女儿赵冉冉也搬出去住了,和林恕领了结婚证,最近有喜,怀孕三个月。她有时去设计室看看,有时去医院看爷爷。陆婉婷忙啊,操心啊……大女儿怀孕,她千叮咛万嘱咐,时时记挂。赵医生呢,又不吃外卖。陆婉婷天天在家做饭,给赵医生送去,再给公公熬一点稀粥、汤水。就剩小女儿跟她在家,可是曦露又郁郁寡欢,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陆婉婷焦心,也是一时气不顺,把花扔了,差点引出惊天大祸!万幸啊万幸!今天遇到了林恕!命中贵人,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