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还真想把羊肉汤分给两个孩子,孙庆吓得一溜烟跑了。
“这孩子......”李氏无奈苦笑,苦闷的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晚上,温家院子挂起了红灯笼,映衬着窗子上的窗花,越发有过年的氛围了,温有山放了一串鞭炮,匆匆跑进堂屋,带进一股寒气,很快又被厚重的门帘阻隔。 等外头鞭炮声停,温有山便道:“可以开吃了!”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猪羊鸡鸭鱼应有尽有,各种点心荤菜,让人看到目不暇接。 温元良感叹道:“神仙过得也就这种日子了!”
陈宁雅笑道:“你们好好努力,等你们去了京城金榜题名就会知道神仙过什么日子了,奢侈到你无法想象!”
“那还能上天咋地!”
温元宏笑得前仰后合,吃得满嘴流油。
陈宁雅也不辩解,等他们凭自个儿的本事走出去就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了。 一家子吃了半个多月时辰才停下,孩子们照例出去放鞭炮和烟花,陈宁雅和温有山坐着说闲话。 温有山始终惦记着白天的事,有心心不在焉,陈宁雅都没法装作没看见。 “大过年的,想什么呢?”陈宁雅给温有山倒了杯酒,竖着耳朵倾听。
温有山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犹豫了半晌才道:“娘子,你以前是不是就是过那种神仙日子?”陈宁雅挑眉,“嗯?怎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仅会织布,还有绣活,做的各种吃食精致不说,很多我们都没听过,而且能写会画,连那啥金科状元都知道,就是咱们县城那何府的小姐都比不上你。”
温有山煞有介事的说着,他去何府几趟,时常能听到丫鬟婆子在墙角下说主子的闲话,听了两年他也是听出一些门道了。
这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最上心的就是料子首饰吃食和赏花上香,就离不开这些话题,还没有哪个女子像他娘子这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噗嗤!”陈宁雅轻笑一声,娇嗔道:“我就真的这么好?”
温有山拼命点头,一脸认真严肃,“娘子哪哪儿都好,就没有比娘子更好的女子了,就是咱家丫头也比不上你。”
这话说的陈宁雅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到底心里温暖又欢喜,便含着眼泪笑道:“我若是跟你说了从前的事情你能帮我保密吗?”
“我发誓......”温有山当即说道,却被陈宁雅捂住了嘴。 看他一脸疑惑,陈宁雅目光悠远,凑在温有山边上低声道:“我本名陈宁雅,乃是京城人士,户部尚书陈昆是我爹,金科状元陈文石是我二哥,我还有个大哥,叫陈阳春,不过他身子骨不好,什么也做不了,算是被爹娘放弃了,底下还有个小我几个月的庶妹,叫陈宁蓉。”
温有山吓得身子一哆嗦,说话都不利落了,“我我我......我老丈人是......尚书?”
陈宁雅冷笑道:“尚书又如何?不过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罢了!”
看陈宁雅这样,温有山立马回过神来,担心不已,“可是岳父岳母苛待你了?”
陈宁雅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回忆往事令她心痛不已,“我爹娘和大哥二哥从小将我当掌上明珠宠着,住最好的院子,穿最华丽的衣裳,戴最精美的收拾,请最好的先生,用最好的笔墨纸砚,一应吃食用度无人能及,庶妹还曾因为这些事情嫉恨到失去理智,闹到爹娘面前,结果差点被送到庄子上去。 以前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没想到......正应了那句老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惜我从未想过这些,不然也不至于被害得失忆还被人拐卖了。”
“你是说这事不是意外,而是......”温有山倏地挺直腰身,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陈宁雅摇头苦笑,“我也希望这些不是真的,不过他还留了我一条命,没有赶尽杀绝,这点我得感激他。”
“可......这是为什么?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温有山实在是想不通。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陈宁雅板着脸道:“荣华富贵最是迷人眼,饱读诗书的学子入仕之前一心想的是光宗耀祖,报效皇帝,为黎民百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进了庙堂一切都变了,昔日的宏愿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怎么钻营,拉帮结派,甚至不惜踩着人命上位,那庙堂上有几个人手里是干净的?
有一点你不知道,我还没出事之前,我爹还只是地方知府,我一出事,他就被调任回京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可能流落到这么远的地方?一切不过是阴谋罢了。”“那你怎么还让两个小子走科举这条路?万一孩子们真有出息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温有山很是担心地问道。
陈宁雅却是一片淡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若孩子们真有那个造化,我就是跟他们去京城又有何妨,正好可以将昔日的旧账一起算!不过我不会冲动就是,再说了,现在说那些还早,不过就是闲扯罢了。”温有山见她还算理智,悬着的心稳了一些,又心疼陈宁雅的遭遇,竟是直接将人抱住,认真地说道:“娘子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护着你,定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陈宁雅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含着哭腔应了一声,靠在温有山厚实的肩膀上,安心地闭上双眼。 温有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她依偎,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怀里,稳稳地抱起,又去了边上的大衣给陈宁雅盖上,这才将人抱回房间。 院子里的鞭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温有山出了堂屋才发现温元兴的屋子里点着烛光,里头传来孩子们说笑嬉闹的声音。他嘴角微微上扬,赶忙将陈宁雅抱回房间。 等他走后,温元良才缓缓走出墙角,眼里波涛汹涌,心绪久久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