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报复回去。 我对自我认知非常明确,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好,是不折不扣的睚眦必报小心眼。 差点就死掉的心悸与恐慌让我无法忘却这臭小鬼的所为,我嫉恨他,想要找到他。 并非为了向他认错讨好,而是为了报复回去。 而且,我已经可以肯定那两具男性尸体绝对不是这臭小鬼所为。 我故意忍着困意没睡,在小丫头和老鸨离开房间后便来到楼下,等待着这臭小鬼的到来。 昨天留下了那样的“死亡预告”,我不相信这臭小鬼今天会食言。 看到小巷里出现两面宿傩的身影时,我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心想“果不其然”。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和我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我抱起这个性格怪异的小矮子,狠揪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才发现这小鬼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肉,一摸就能摸到骨头。 这小鬼难道平时都不好好吃饭的吗? “快点向我道歉,臭小鬼。”
我瞪直眼睛,恶狠狠地说。
虽然说是报复,其实我也只是想让这个小鬼给我道歉认错。 毕竟我也不可能像川上富江那样,别人惹到自己就让他去死。 两面宿傩的表情怪异,我甚至从他的眉眼里看出几丝郁闷,但很快这份郁闷便消失不见,他抬头,直勾勾地凝视着我,问。 “你真的不怕我会杀死你?”声音平静,却蕴藏着无数危险性。 为什么这个蠢女人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他、咒骂他? “为什么要怕?”
我目不斜视,轻描淡写道,“我要是死了,就变成恶鬼来缠着你,让你给我赔命。”
“恶鬼?”
两面宿傩重复着这两个词语,低头思索,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喃喃低语道。
“缠着我的恶鬼,听起来好像很配我这个‘恶灵’的身份呢。”“你又不相信我会杀掉你,找我是做什么?”
他抬头,红色的眼瞳与我直视。
看来让这臭小鬼现在给我道歉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松手,将他放到地上:“有人在以你的名义做坏事,你应该知道吧?”两面宿傩挑眉,没回答我。 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看起来你完全不担心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呢。”
我重新靠在墙上,用手指挑起几根头发,“但这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面宿傩冷哼一声。
“当然有关系。”我垂眸,看着正玩弄着自己头发的手指,“别人利用自己的名义行事,可是一件很令人不爽的事情。”
我拖长音调,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在无声无息下利用自己的名义,借用自己的势力牟利,甚至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他人的批判,把犯下的错误都推到自己身上,这可是让人很不爽的。”
我不再玩弄头发,抱起双臂仰面看向两面宿傩,嘴角带着笑意:“现在,你还认为这些是无所谓的吗?”
女人的笑容得意,像是算准了他一定会因为这句话而改变心思一样。 这种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很不悦。 可两面宿傩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是开始思考起了女人所说的话。 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开口:“…你想怎么做?”
成功了。 我笑得更加开心,眼睛转了转,不先说出自己筹划好的事情,反而问他:“你应该有很多钱吧?”
两面宿傩:? 他略显疑惑,以往全是戾气与杀意的脸上短暂出现了“诧异”的愣神表情。 他道:“…我没有钱。”
我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刚刚略显欢快俏皮的语气转为阴沉:“你是个穷小子啊?”
* “芽衣,收拾好你的东西。”
老鸨说。
她看向我的眼神极其复杂,似是在与什么东西纠结当中,但最终她咽了口气,下定决心般沉沉道:“你惹到了那个两面宿傩,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一大清早,我觉还没睡醒,就被老鸨大力拉开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身后跟着小丫头,小丫头紧张兮兮地看着我,想为我说好话:“妈妈,芽衣姐姐她…” 但老鸨一瞪她,她便瑟瑟地收回话,闭上了嘴巴。 我注意到她的左脸肿了起来。 是被妈妈打了? 我将视线从小丫头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老鸨:“妈妈,我已经和两面宿傩谈妥了。”
“两面宿傩已经原谅你了?”
老鸨急不可待地问我,“他不会再针对你,对这家店动手了?”
她嘴里所说的“原谅”让我不太开心。 我轻轻蹙眉,想要纠正她所说的话:“是谈妥,不是原谅,我没有做什么需要他原谅的事情。”
老鸨又迅速冷静下来,否认:“…不,那个恶灵怎么可能原谅你。”
“芽衣,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你也不要再为了留在这里撒谎了。”
她咬咬牙,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强调“喜欢”我。 可我却觉得她很奇怪。 对待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爱她,保护她,保证她的安全吗? 可在这片花街中,恐怕我刚离开这里,我就会被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吧。 虽然我并没有特别想待在这里,可为了保全性命,我还是要留下来。 “我有没有在撒谎,今晚你就知道了。”我抬眸,平视着老鸨,又歪了歪头,利用自己的外貌,声音变得具有蛊惑性。
“妈妈,再留下我一天,不可以吗?”句末的语气委屈又娇气,配上极其具有引诱力的音色与声调,老鸨和小丫头同时怔在原地。 面前的女人坐在床上,双手支撑着床微微向后倒,因为刚睡醒,眼旁还有未消失殆尽的疲倦困乏感,更显女人慵懒随意,让人不自觉想拉近与女人之间的距离。 她双腿垂在地上,白皙的小腿肤色全部展露在老鸨的面前,纤细的脚腕与小巧的脚趾可爱极了,让老鸨再也没办法下狠心将女人赶出去。 她痴痴地看着女人,呆怔道:“好…好的,芽衣,是你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刚说出这句话,老鸨就迅速恢复了理智。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做老鸨这么多年了,也见过不少漂亮美丽的女人,各种类型的都见过成百上千次了,但为什么唯独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会失去理智? 她无法思考出原因,也无法再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让她失去理智的女人向她咧出了一个眩丽冶艳的笑,眉眼弯成新月的样子,亲昵道:“谢谢妈妈,妈妈对我真是太好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会再思考为什么女人会让她丧失理智。 * 夜晚。 花街再次开始繁荣起来。 人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嘈杂,人群开始聚集起来,男人们带着钱聚集到游女所在的店铺之中,在花街寻找着快乐。 游女们浓妆艳抹,开始了她们的工作。 我实在不习惯脸上涂满浓厚粉末。 这并不代表我讨厌化妆,而是和现代的化妆用品比起来,古人的化妆用品味道太过于刺鼻,而且我总觉得这些粉末对人的皮肤有伤害。 况且,游女们需要在脸上涂上非常非常厚的白色粉末。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无法呼吸。 我坐在台子帘幕后面,无聊地玩弄着发簪垂下来的流珠,却突然感觉身旁有人坐下。 微侧过头看去,一个和我同样浓妆艳抹的游女正不加掩饰地看着我。 我觉得疑惑,又觉得这女人看着有些眼熟,正欲开口,她却先一步说道:“芽衣,这是你的名字吗?”
声音很温柔,是平和的、不含任何敌意的。 “在你刚来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又道。
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这不是被老鸨抢走发簪的那个女人吗? 犹豫了一下,我问:“有什么事?”其实我并不是多喜欢和人相接触,我认为人类是充满私欲、脑子里都是肮脏想法的生物。 “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见见你,和你简单地交谈一下。”
她笑,下垂的眼角有着淡淡的善意与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她又道:“我想与你成为很好的朋友呢。”“可我并不想交什么朋友。”
听到喊我名字的声音,我站起身向台子上走去。
在上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女人仍在注视着我,偏黑棕色的眼瞳幕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 …真奇怪。 我不再想她,走到台子上面,在人群中寻找着想要见到的人。 但这个人却并没有出现。 这小鬼不会背信弃义,不来了吧? 怀着疑惑,我将扇子拿下,脸上挂着笑容,道:“各位爷好,请问今天是来专门看我的吗?”第一次在台子上全部展现面容,因为对外貌的极其自信,我并没有觉得害怕仓皇。 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这些人喜欢上我。 可台下却鸦雀无声。 不一会后,我听到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个女人是不是被两面宿傩那个怪物所盯上了?”
“还是别跟她扯上关系了吧,不然…” 果然。 臭小鬼怎么还没来? 我开始急躁起来,而就在这时,一把短刀从门口处直直飞入进来,正好插在刚刚说出这句话的男人脚下。 我想要见到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