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老鸨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抬眼望去,正好与老鸨那双由皱纹挤出来的双目对上视线,由于长年利欲熏心,老鸨的眼眸浑浊不清。 我果断放弃与她直视的打算,带着不易觉察的厌恶,疾快地将视线移到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虽然外貌丑陋,但那双未被世俗染上颜色的眼睛却清澈明亮。 和老鸨相比,我还是更愿看她。 “我不想喝酒。”我一边上下打量着小丫头,用手指玩弄着黑色发丝,半躺在躺椅上。
一边又慵懒地说:“妈妈能答应我吗?”老鸨为难:“这怎么可以呢,身为艺伎,如果不能喝酒的话…” 难听的声音往若嘶哑,厌恶感直升,我不想再听。 我知道自己是个弄性尚气的人。 我双眉紧蹙,语气里含着不经意的厌恶和急躁,打断她:“会不会喝酒不是最重要的吧?”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能给妈妈带来钱财吗?”
我一语道破。
因为太急切地想要让老鸨同意,我忍住恶心感,瞥眼向老鸨看去,催促般问:“妈妈认为我不喝酒就没办法给你带来钱财吗?“ 老鸨愣愣地看着半瘫在躺椅上的女人。 女人正以极其煽动和引导诱惑的角度看着老鸨。 她上眼睑微微垂下,微微上扬的卷翘睫羽下如黑珍珠一样的眼眸微弯,熠熠生辉像在发亮,眸里虽不带一丝感情,却像黑色泥沼般诱人进入。 嘴唇形状姣好,明明还未上妆,唇瓣却红润光泽。 柔软浓密的黑发在躺椅上散开,女人像一朵绽开的黑红色玫瑰,美艳、却具有欺骗性,人类想要接近便会被刺伤。 可即使如此,也甘之如饴。 老鸨的嘴唇嚅动:“不…我当然相信芽衣。”理智与欲望相对抗,正在内心做着拉锯战,眼神也变了,她幽幽地看着女人,用诡秘的音调说:“芽衣这么美丽,只需要站在台子上就好了。”
这便是同意了。 我摆摆手,示意老鸨离开,可她却还是站在原地,宛若怨灵般直勾勾地凝视着我。 讨厌升到极致,我的语言变得恶毒:“不识眼色吗?你在这里很碍眼啊。”
我正准备出声再说些更加狠毒的话语,可0768却阻止了我。 它道。[芽衣小姐,您现在这样,很像您所憎恨的那位恶心玩意。] 什么? 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恶心玩意是谁,注意力集中到0768身上,愤怒质问。 [你刚刚说我像谁?!] 我无法接受0768将我和川上富江相挂钩,可0768却默然,无论我怎么在脑袋里大喊大叫都不再搭理我。 就像单纯只为了提醒我和川上富江相像一样。 * 又是无聊的上台时间。 脸蛋被涂上浓厚粉末,鼻腔里满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头发也被高高盘起,戴上流珠发簪,重量压得我心生烦躁。 我忍住烦闷,像昨日一样用金色边的折扇遮住脸。 今日已不能再采取昨日的策略。 人类是一个极其需要新鲜感与神秘感的生物。 想要让人喜欢自己,不能一次性展现太多,也不能什么都隐藏起来,一直不给予好处奖励。 一次性展现太多会让人类失去探索的好奇,一直全部都隐藏起来会让人类感到挫败,选择放弃。 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展露,勾起人类隐藏心底未展露在人前的卑劣内里。 这是川上富江教会我的最重要一课。 “各位爷…好。”
我无意般顿了一下,不像昨日那样害羞到结巴。
却又还是羞涩,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对着台下的男人们眨了眨。 人群一阵欢涌声。 “小姐,艺伎这么害羞可不行啊。”“快让我们看看你的样子吧,我今天不见到小姐,内心就无法得到安宁,会狂躁而死的。”
“小姐今天能移开扇子,我一定把带来的全部家当都抛给小姐!”
我能辨别出来,这些都只是吹牛调侃的话,而不是发自肺腑之言。 还不够。 “各位爷真是太热情了。”
我小声地羞怯道,“那看到人家的样貌后,爷们也一定要对我更热情哦。”
我知道艺伎要自称为奴,可面对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臭男人,想让我自称为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向我俯首称臣还差不多。 我缓慢地将扇子移开,随着我的动作,台下的男人们也屏声齐齐看向我。 面前一片光亮,扇子已不再遮挡我的脸部。 我笑盈盈地扯起嘴角,对台下的观众咧出炫美冶艳的笑容,眉眼仿佛含着一层薄薄水雾。 我轻轻扇动眼睛,问:“各位爷满意我的容貌吗?”
台下寂静无声,唯有女人娓娓动听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中。 不多时,人群爆发剧烈欢呼雀跃声。 “小姐,您也太美丽了吧!!”
“出多少钱能把您赎走?我愿意奉上全部家当!”
“别跟我抢,你那几个家当能值几个钱,小姐等着我回去取钱啊!”
人群竟开始争吵起来。 目的已经达成,我重新用扇子遮住脸,退到场下。 愚蠢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和川上富江的那些跟随者们一样,令我作呕。 我一边向自己房间里走,一边将发簪从头上扯下。 被盘起来的墨黑长发随之散落下来,落到脖颈下的锁骨上。 “芽衣小姐,您不能这样扯,这样会把您的头发一起扯下来的。”
小丫头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而且您这样也会把发簪扯坏,到时候妈妈生气,要赔不少钱呢。”听得我耳朵生茧。 我直接将发簪扔给她,小丫头未料到我会这样随意扔,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簪,正欲说话,却因老鸨的出现而闭上嘴巴,垂头躲在我的身后。 老鸨像幽灵一样蓦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直挺着身子一言不发。 “有事?”
我扫视了一眼老鸨,语气发冲,“没事就快滚。”
“为什么要向那些人展现你的全貌?”
老鸨的语气诡异,怨恨地质问我,黑眸混沌。
? 我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你脑子被门夹了?”我问,“我不这样怎么获得那些男人的喜爱,给你赚钱?”
神经病吧。 她盯了我一会,直露的眼神让我心生不爽。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想让她赶紧滚蛋,准备再次出声骂她滚,可她却骤然露出笑容。 皱纹挤着脸蛋,从松弛的皮肤中挤出滑稽可笑的笑容,声音愉悦:“原来芽衣是为了我才露出样貌的啊。”
? 我现在不止确信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还感觉有驴踢了她脑子一脚。 我狐疑地看着老鸨:“你要不要去看看脑子?”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真诚建议,希望她能采纳。 可她却像是完全没听进去,扭着身子走开,还哼着歌曲的音调,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我转头看向小丫头:“你们妈妈以前是不是被驴踢过脑子?”
小丫头眼神躲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迟疑地说:“应…应该没有吧?”
语气疑问。 好,那就是确实被踢过。 * 像往常一样结束杀人任务,两面宿傩从男人身体中拔出刀。 失去意识的男人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血液形成血泊,把米黄色榻榻米染成红色。 两面宿傩站在血泊中,居高临下地垂视着男人,面无表情,仿佛杀掉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未发育成熟的少年身躯本应显得羸弱,但在女人眼睛中,少年却像餍足的恶灵。 她的脸上浮现惊恐,双眸瞳孔猝然放大,浑身不停震颤:“恶…恶灵。”
两面宿傩将视线瞟向她。 她嘴唇张开,捂住头大声喊道:“你这小鬼,是恶灵啊!!”
两面宿傩身形一动,女人便不再发出声音,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无声倒在地上。 真烦。 本来没想杀掉这个女人的。 两面宿傩收回刀,他垂眸看着双手,健康黄色已全部被染成红色。 这下回去又要好好清洗血液了,衣服也不能要了。 烦。 他像昨日一样从窗台跳下,跳到人群之中。 因为女式和服还沾满血液,其他人见到他就像见到瘟疫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不过他也早就习惯。 花街的人即使不认识他,也听到过两面宿傩这个称呼,一旦谈论到这个名字就闻之色变,把他当作一种人形瘟疫。 没有人欢迎他,他也不需要别人欢迎。 两面宿傩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主动搭过话。 昨天那个不要命的蠢女人扔来苹果和他搭话时,他心中升起的不仅仅只有杀意,还有诧异。 诧异还会有人不要命地来寻死。 上一次这样对两面宿傩的人,已经变成尸体倒在了人群中。 他驾轻就熟地来到巷子里,停留在了昨日女人所在地方的楼下,站在下面盯着女人关上的窗子看了一会,脑海里浮现恐怖想法。 自己杀死这个女人的时候,她那张花瓶脸上会出现和别人一样的惊恐表情吗? 还是会展示出让他提起兴趣的表情? 两面宿傩从袖子里缓慢抽出刀,眸光冰凉,红色的瞳眸翻滚,眼神阴鸷。 他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