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就已经定好的事情,赵文多也没在路上耽搁,回到家放下书包拎了镰刀绳子就去了东山。
傍下午的这个点儿山上已经不见多少阳光了,半面山都处在了阴影之中,温度比着有太阳的时候要低了好几度。山上的雪太过厚重,没有半点融化的痕迹,白茫茫一整片雪地里,孤零零重叠的一趟脚印儿,从山下一直通到山顶。 天气冷了,上山的人稀。雪下的这么厚,遮住了原有的山道儿,沟沟坎坎儿的不小心掉了深坑就没了顶,前面有人上山开了道儿,后来的自然也就省了麻烦,照着脚印走也是更为安全。 没有人踩出来的零乱脚印,在平整的雪地上码出兽蹄子印相对就更加容易一些。 东山上的兽禽都是些小只型,最多的就是兔子和野鸡,这两种的脚印一个像半梅花,一个像三片竹子叶,很好区分。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也是赵文多运气好,将码到一趟兔子印儿,往前循了不到二十米远就发现了一只兔子,上去一石块就给撂倒了。将要转身的工夫,又蹦出来一只,又又一只,仔细一瞅,原来雪下头是个兔子窝。估摸着是结伴儿出来一起寻食儿呢,没成想刚出来就撞到了人。 狡兔三窟,兔子是挺狡猾的动物,警觉性也非常的高,一发现有危险,那是立马就往洞头钻。洞里要是不安全了,那就从另外的出口逃跑。 往往只眨巴眼的工夫,等你反应过来它已经跑没影儿了。要不说这满山跑兔子,看的着抓不着。 俩兔子一发觉不对劲儿,抹了头就往回跑,赵文多哪能让它们从手上溜掉,这时候单个打的肯定是来不及了,干脆一块石头打到上方去,尺厚的雪块直接把洞口埋了。 俩兔子哪见过这种操作,当时就蒙圈了,一时停脚立在那里,赵文多趁着这秒顿的工夫,‘嗖-嗖-’两石头过去,直接给干翻了。 顷刻间就收了仨兔子,出师大捷! 赵文多收拾好了现场,继续顺着山道儿往上走。没一会工夫就发现了几排爪子印儿,不远处的树根儿底下一只野鸡正窝在那里啄食儿,褐色的背羽,短秃的尾巴,这是一种母野鸡。 赵文多放轻了手脚往前挪了几米远,算算距离差不多能够上了,突然发起攻击,疾步的往前窜去—— 野鸡受了惊吓,眼见危险临近,一时晕头转向的不知道往哪里躲藏,一头扎时了雪地里,露了肥屁股在外头。 赵文多忍不住想笑,这还真是顾头不顾腚,以前听说过野鸡有这习性,倒是亲眼见着了,很是有趣儿。 默默的收回了手里的石头块,上去一把薅住了野鸡尾巴,把它从雪堆里拽了出来,沾了雪的鸡脑袋耸拉着垂在胸口,左右煽了两下一动不动,愣是装死呢。 上山一个多小时,有了这些收获很是不错。看了下天色,离天黑还有点儿时间,赵文多拿出了镰刀,就着原地砍了两捆柴,拿了粗麻绳捆好打算顺路拖回家。 打好的三只兔子和一只野鸡也得提前做好处理,照旧是放在了柴禾中间,松松的扎着捆,外表上看不出来,这才收了手准备下山。 “老三,我来了!”远远的一声喊,赵文英穿着破布补丁的灰棉袄打山脚下爬上来,冲着半山腰上的赵文多直摆手。 这个时间队里也就是将将放工,赵文多估计着这是赵文英提前稍稍早走了会儿,过来一起拿柴禾呢。 果然,赵文英一会儿上来就说是提前跟队长打了招呼,早走这会不会扣工,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多捞俩趟柴禾,都给运回家了也省了份儿心思。 赵文多的已经都准备妥当了,等着赵文英捆好三捆好一起往回走。 “唉,老三,你的捆绑的可有点儿松,别走半道儿上再开了,还得费二遍劲。来,我给你重新捆一下——”赵文英随意看过去,就发现那柴太过松垮了,凭她的经验觉着很不稳妥,当即就要上手帮忙。其实她也没太多去想,只当是三妹子年纪小,捆柴又是个技术活,不是光有力气就好使,捆不好也正常。 赵文多也没多作解释,左右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会被发现内里乾坤,说不说都会知道,索性嘴就犯了懒。 下一秒,赵文英便叫了出来:“呀,这么多兔子,还有只野鸡——”憨厚的嗓音带着难抑的惊喜,微黑的脸庞挤满了笑容:“老三,你可真能行,打了这么多!这回可以吃个饱了。”
前天那只她都没怎么舍得吃,也就尝了两筷子就搁下了饭碗。
一只兔子也就那么大,除了骨头肉也没有多少,全家六口人分到头上也没有几口。要说解解馋还好,吃到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文英是家里的老大,懂事孝顺,总是想着爹妈几个妹妹,活干的最多,吃穿却排在了后头。 赵文多清楚这个老大在家里的地位,完全就是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性子闷,嘴巴又笨,跟她这个小透明好有一拼。十九好二十岁的大姑娘,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的都是改过的旧衣,补丁摞着补丁。 “你——知道哪里有收这个的吗?”“……啊?”
赵文英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给问糊迷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是什么,愣是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憨直的看过去,才见赵文多那耸拉着的眼皮瞅着的是那些兔子,方才明白:“哦,你说的是这些个啊,收货站估计能要兔子皮,要不要村里给开个证明我就不知道了,回去得问问妈和爹,他们能知道。”
赵文多:“……”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兔子皮能值几个钱。 赵文英见她没作声,面无表情木滋滋的站在原地没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又瞅了瞅地上的野物,顿了顿,灵光陡然闪现,声音微颤的道:“你——该不会是想把它们都卖了吧?”
卖个东西像是卖命一样,也就是这个年代才能见到的表情,是不是该感叹一下? 赵文多静静的看过去,黑溜溜的眼睛沉寂的让人心底直发凉。 只这一眼赵文英就明白了,她这是猜对了,顿时苦着脸道:“哎哟喂,我的三妹子,你这是真敢想,那可是犯错误的事儿,再叫人抓着了弄不好可要蹲监狱的,你——” “那要是抓不着呢?”
赵文英还想要再劝,就被直接打断了, “……啊?”
“我是说要是不被抓住,那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可以找地方卖掉了?”
赵文多也算看出来了,跟这个大姐简说是行不通了,多费点口水就多费点儿吧。
赵文英意识到自己这三妹子这是认真的,不是在玩笑话,当即也敛了表情严肃起来,眼下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清楚,人多挣的少,马上又要再添上一口子,这种情形只会越发的加重,要是能想想办法倒是好。 “——这个我也说不好,兴许找找门路也不是不行。”赵文英低垂着头,默了默又道:“他们说镇南头有个地方,有些人偷摸的在那里搞买卖,只是不知道真假。”
她也听说最近好多了,不是那么的严了,兴许真的没关系。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会有市场,什么年代都一样,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而已。赵文多记下了这些话,心里清楚赵文英听说来的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很可能就是当地的黑市,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溜溜。 两人又说了几句,眼见天色暗了不少,也没再迟疑,各自捞了几捆柴禾下了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