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泽抱着头蹲坐在野战医院门前,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担忧一个人的安危而如此紧张。清晨的美丽真的让人很心动,太阳升起时,雾气就像幕布一样被拉开了,金黄色的云块散布在天空中,越来越细。东边的地平线慢慢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出现。
“将军,手术很顺利,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军医走出来,他的眉眼间全是倦意,整整一晚上的高强度手术,总算将菲奥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听到菲奥娜脱离了生命危险,克洛泽悬着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肚子里面:“好,太好了,辛苦你们了。”
“患者还需要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将军请回吧,等到她状态稳定了我会让人去通知您。”
军医说道。
克洛泽点点头,一晚上没回营区,此时应该有不少事了。 果然,一进营区的大门,就看见赫伯凑了上来:“大哥,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是一个失真者烧了我们的粮车,哦对,这个事值得重视,你马上派人去通知库南将军。”
克洛泽说道。“主营那里有什么命令吗?”
“还真有。”
赫伯递上来一份文件。“托比西亚现在是我们作战的中心,统帅部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夺取周围大量的土地以缓解托比西亚的防守压力。库南命令我们今天白天向西进攻五百里,洗劫沿途所有村庄,不能给官军留一颗粮食。”
克洛泽一愣:“那当地的百姓怎么办?”
“统帅部说了,想加入我们的就一直向东走来托比西亚,不想加入我们的就当场处决。”
克洛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这是残害百姓,是赤裸裸的屠杀!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统帅部,我要当面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赫伯一听,连忙阻拦:“大哥,万万不可啊,先不说你这营级别的干部不能直接越级,就算是能见到镇南王,他们能听你的建议吗?”
赫伯四处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可别忘了,这帮土匪从抓住我们到起兵造反,哪有一点仁义之师的样子。我们在他们的手里,就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只要一点不顺他们的心,就有可能被杀头啊。你现在去,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就算你不珍惜命,劳伦特小姐怎么办,你让人家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就把她丢在这不管了?”
正要上马的克洛泽,听到赫伯这番话,也停了下来:“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让我残害百姓,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大哥,你何必在乎这个呢。这是库南下的命令,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负责。我们此次行动也是打着库南的旗号,谁知道你是谁。”
赫伯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行,断人粮食,谋害性命,这是土匪才干的事。”克洛泽说道,我还要亲自去找一趟库南。
赫伯一把抓过缰绳,也顾不得礼仪和军营纪律了,气急败坏地喊道:“大哥,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你现在去统帅部,就是违抗将令,到时候不仅是你,我们也会受牵连。我赫伯虽然之前是个小偷,烂命一条无亲无故,但我也想活着,你送死,我可不跟你去!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克洛泽看着这个之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弟现在竟然如此的失态,也有些犹豫,一晚上缺乏睡眠的大脑思考能力也有所下降。他叹了口气:“好吧,就这样吧,通知队伍早饭后集合,一个小时后开拔。”
很快,一营披挂整齐的烁银铁骑向着西方快马飞驰而去。 为了防止克洛泽下不去手,赫伯带了一队人在前方探路,队伍走了半晌,庆幸的是沿途并没有遇见多少村庄。夜色降临,克洛泽的队伍走到了一处林间小道,周围的灌木丛阴森森的,似乎有什么看不清的东西埋伏在草丛里。 “通知赫伯,带队回来吧,我们今晚在这里扎营休息。”
克洛泽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
传令兵加快了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克洛泽听见身后的灌木丛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音,他警惕地回过头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这一整天没休息了,可能是幻觉。”尽管他的心里十分的不安,他还是自我安慰道。
此时,传令兵也赶了回来:“将军,探路的小队不见了!”“什么!”
克洛泽心里大感不妙。“立刻调拨马头,快速撤退!”
“现在想走,晚了!”
一个声音响起,随后一道道钢铁藤蔓编成的绳索穿过马路,精准而快速地缠住了克洛泽座下的战马。战马失去平衡,狠狠地翻倒在尘土中,而克洛泽则是被压在了马下。他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腿骨断裂的声音。
“将军!”传令兵想要跳下马来营救,可一个从灌木丛中飞出来的火球迎面击中了他,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出去了数十米,由于身上的盔甲是禁魔石打造的缘故,火焰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可士兵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过去。
“所有人,马上撤退!”克洛泽躺在地上,拼命地推着倒地的战马,可一千多斤的重型战马岂是他一个人能推开的。战马的腿被切断,痛的“啾啾”的哀嚎着,而克洛泽的腿也被狠狠地压在马下,稍微一动便感觉剧痛传来。克洛泽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快撤回去,告诉库南,是失真者!”
骑兵们想要撤离,周围的失真者们都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可还是施展着致命的魔法攻击着马上的骑兵。骑兵们列阵想要冲锋,可随即便被一名法师召唤的雷暴劈散了阵型。剩下的骑兵想要冲击那些瘦骨嶙峋的法师,法师们则召唤出钢铁藤蔓专门偷袭没有防护的马腿,一时间,骑兵的阵型大乱。克洛泽的副官急的满头大汗,主将现在丧失战斗能力,弟兄们突围也成问题,他看了一眼克洛泽,后者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不用管自己。副官狠狠心一咬牙,组织着剩余的骑兵以突进阵型向着人最少的地方发起了冲击,在撞飞了几个年迈的失真者后终于冲出了包围圈。 克洛泽看着他们突围成功,从腰间拔出长刀,警惕地盯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失真者。他们从伏击的藏身处钻了出来,开始搜刮死去士兵身上的财物。 “狗娘养的,你敢碰他!”
一个同样摔断了腿的士兵看着失真者肆意搜刮着死去同伴身上的东西,破口大骂道。他拔出长刀,刀尖对准着失真者。“你再敢动一下,老子就让你见见血。”
失真者倒也不恼,他狠狠地踩在了士兵的断肢处,痛的士兵发出一阵阵惨叫。趁着士兵惨叫,失真者夺过了他手里的长刀,然后摘下了他的头盔。 “你这个猪猡,你要干什么!”
士兵忍着剧痛喊道。
“看看现在谁是猪猡。”失真者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但能听出深深的恨意。他挥动着指尖,一股黑雾蔓延开了,渐渐缠上了士兵的脖子。顿时,士兵面色发紫,双眼暴突,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慢慢地说不出话来,因窒息倒地身亡。
克洛泽惊恐地看着一切,他从未见过魔法,这是针溪郡未曾有过的东西。他虽然知道德玛西亚禁止法术,但从未想过魔法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我为你感到痛心,你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罢了。”一个故作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克洛泽猛地回头看去,一个男人正对他伸出手。这个男人很奇怪,他的双手分别绑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不过,最让他震惊地不是这个奇怪的男人,而是男人身边站着的人。
“大哥,许久不见。”赫伯开口说道。
“你......你怎么?”克洛泽难以置信地说道,随后他缓过神来。“你是个叛徒!”
赫伯摇摇头:“我不是生来就是叛徒,我提醒过你,联军并不可信,可你被一官半职蒙蔽了双眼,根本不听我的劝告。”
“所以你就这么对我,这么对我们其他兄弟!”
克洛泽愤怒地咆哮道,他恨自己放松了警惕,他早就该知道这次行动是赫伯一手策划的。
赫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什么兄弟,我告诉过你了,我一条烂命无依无靠,只想活下去。这里面我只想争取你,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浪费机会。”两手带着锁链的男人回头对赫伯说:“看来你的朋友并非乐意加入我们。”
赫伯摇摇头:“再给他点时间吧,他会适应的。实在不行,我会亲自动手。”
男人点点头,示意手下将克洛泽从马下拖出来。 “你是谁?”
克洛泽横过刀,逼问眼前的男人。
男人装作懊悔地一拍脑袋:“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塞拉斯。”“塞拉斯?”
克洛泽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是你杀了嘉文三世!”
“可以这么说。”
男人平静地回答道。“嘉文三世是我的敌人,也是你们的敌人,我们本应该合作的。”
“这话你应该去跟镇南王说,而不是以这样土匪的方式拦路劫道。”
克洛泽冷冷地说道。
“哼,又是一个自封的王。”塞拉斯冷哼了一声,他的眼里流出一种因憎恨而疯狂的光:“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虚伪的贵族,压迫着底层的人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锁链吗,它不仅是武器,更是一种提醒,提醒着我们的出身,提醒着我们的能力,提醒着我们不要忘记即将到来的解放!”
塞拉斯的语气变的疯狂,他的脸凑到克洛泽脸前,恶狠狠地说。“你不是王公,也不是贵族,我们的出身是一样的。但你选择为他们效力,这就等同于为他们的事业效命!”
说罢,塞拉斯转头对着自己麾下的人大声提问道:“兄弟姐妹们,这家伙为猪猡效力,那他是什么?”
“猪猡!”
失真者们齐声回答。
“那我们该如何处理他?”“处死他!”
有人喊道。
“把他的皮剥下来!”一个年轻的法师喊道,他的语气里透露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憎恨。
塞拉斯转过头,看着克洛泽:“你也听到了,路在你的脚下,你自己选。”赫伯也附和道:“大哥,不要再走上歧途了。你也听到了,在这里没有王公贵族,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我们都是平等的。”
克洛泽摇了摇头:“可你们是一群土匪,你们只会暴动,官府你们不敢惹,世家大族你们也不敢惹,在你们手中受苦受罪的还是老百姓。我是不会加入你们这群狡诈的暴徒的。”
塞拉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的耐心正在慢慢消失。 赫伯赶忙开口道:“大哥,你真的以为你很明智吗,你没发现,我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各处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坎贝尔吗?他现在可能正埋在那片山谷里,被蚂蚁啃食着呢。我逼迫他的家仆伪装成他的样子,真正的坎贝尔已经被我杀了,御林铁卫的令牌也在我们这里。我们现在可是能掌握三十万大军。这三十万可都是精锐,比烁银铁骑还要厉害的精锐。”
“这么说,菲奥娜也是你让人刺杀的?”
克洛泽的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那个婊1子,留着她只会让我穿帮。可惜派去的刺客一点用没有,那个该死的军医还把她救回来了。告诉你吧,这次行动根本不是什么统帅部的决定,也不是库南的命令,所有的文件都是我伪造的。就是怕她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你真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吗。”赫伯的语气慢慢开始变得轻浮。
“我的弟兄们冲出去了,他们很快就会到托比西亚,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克洛泽狠狠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我们真的算不到这一点吗?”赫伯笑的前仰后合。“这一路上我专门挑的人迹罕至的小路,这样我们的人就可以更好地设下埋伏。这是第五道埋伏圈,逃出去的那帮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另外,我还让城中的细作散布谣言,说你率众叛逃,你认为,私自带队离开,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库南会怎么想。”
克洛泽的心凉透了,他没想到,他会被自认为最好的兄弟赫伯背叛,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入一个更加危险,深不可测的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