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发表完言论的渡鸦看着面前联通了整个城市广播设施的话筒,低头轻轻一啄,把按钮关上。
他现在正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上。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海拔最高的山,而行政部门在山最顶端的天空上,可以从窗户看到各个区域截然不同的景色。 刚刚从南边飞来的渡鸦朝着哪个方向看去,有些怔愣地回忆起了自己之前在南区和那群游行临时领袖的辩论,以及所看到的场景。 在南区,盘虬卧龙的枝干天生就是这片区域最常见的交通道路,有许许多多的鸟与动物停在树枝上面,沼泽与湖水混杂成一片的区域里有许许多多的鱼无声地聚集。 那只身材娇小的红脚隼微微侧着头,似乎不好意思去面对渡鸦的目光,脑袋埋在胸脯柔软的羽毛里。另一只姿态优雅、羽毛华美的蛇鹫挡在他的身前,目光平和地与渡鸦对视着。 “抱歉,伊默斯先生。”蛇鹫的腔调听上去很文雅:“是我非要这个孩子说出来的,他一开始一直想要保守住秘密,您没有必要怪他。”
“我并没有怪这个孩子,或者说,本来我就没有要求他保守秘密。”
渡鸦的眼神里也没有任何的责怪意思,只是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我很能理解大家这样的想法,我年轻时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方舟,对我们的文明的未来总抱着奇特的期待和向往……” “您的意思是我们文明的未来难道不值得期待吗?”
蛇鹫抬高了声音,打断渡鸦想要说的话,她美丽的眼睛中有着锐利的目光。 “是的,情况现在已经很糟糕了,但至少我们文明也不缺乏最后一搏的决心与勇气。这种逃避的行为,抱歉,在我们看来更像是一种对我们勇气与决心的侮辱!”
这就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动物会义愤填膺,甚至各个地区都自发地爆发了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造成了这么大的混乱: 明明这座城市里的普通动物都做好了面对污染死战不退的决心,但结果呢?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最高领导者竟然都在为投降逃跑做准备! 导致这么大的动乱也可想而知。 渡鸦抬起眼眸,只能看到这些动物脸上认真的神情,看到躲在蛇鹫后面的那只红脚隼露出的不好意思但是坚定的目光。 ——他们是真的在疑惑,真的在不满,也是真的在发自内心地爱着这片土地。 “你说得对。”
他最后只能轻声地说,“我没有资格对我们文明的未来下决定,是我忽略了你们强烈的意志。但你们应该也尊重那些想要活下去的小家伙的想法,亲爱的。”
面对一场注定毁灭文明的巨大的灾难,文明到底要怎么选择? 是应该选择逃避,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再死去?还是应该平静庄严地走向注定的死亡?又或者是选择轰轰烈烈而又义无反顾地赴死,展现它无与伦比的璀璨与魅力?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方舟只是给大家选择的机会:选择对抗的动物可以继续对抗,但那些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动物则可以活下去,我们的文明也有可能通过方舟传承下去,被后来者见证——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方舟已经彻底销毁了。”
渡鸦转过头去看这座城市,或者说,去看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形形色色的动物。 “和你们想要的那样,从今天起,这座城市的所有动物只剩下了这个选择。”
他说。
他们只能去共同直面灾难,让文明发展的速度与灾难膨胀的速度赛跑,直到其中一方毁灭才能结束这场没有尽头的比赛。 在此之前,他们将永远没有休息的那一天,也永远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刻。 “伊默斯,这不是任何动物的错。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正在渡鸦出神的时候,一个仿佛由混合声叠加而成、显得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安慰色彩: “谁也想不到方舟未来几天内就会突变成感染源,明明我们之前已经尽可能地隔绝了污染相关的要素。”
渡鸦转过头:“我知道,前辈们。”
他抖动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用有些无奈的声音说道:“本来我动用那块石板的时候还以为至少能够回到几个月前,这样也好重新加强隔绝措施,结果没想到只争取了七天……只能把方舟彻底销毁掉来避免出事。”
“说起来,现在石板能够回溯的时间确实越来越短了,我记得我当初用的时候一口气回溯了一百多年,现在只能按天来计算。”
层层的光幕在投影设备的运作下显现,在虚拟的电子光幕里,一个巨大的、带着奇怪臃肿姿态的生物安然地趴伏着,其中一张属于渡鸦的面孔朝着这座城市的城主转过来,弯起眼睛,开了个不好玩的玩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力量快要被消耗完,进入节能模式了,谁知道呢?”
“我觉得这个笑话不算好笑,卡辛。你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学会什么叫幽默。”
边上的兔子脸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带着点沧桑的味道:“除了独角鲸小姐,没有谁会笑出来的。”
本来正在边上“咯咯”笑的独角鲸面孔在这句话说出口后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努力地左顾右盼想要去看别的脸。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难道不好笑吗?你们怎么都没有笑?”
别的脸战术沉默了几秒,然后纷纷发出了相当敷衍且干巴巴的笑声。 这只巨大的生物看上去很古怪,就像是种种生物之间的互相杂糅。它有着巨大的翅膀和鲸鱼一样的尾巴,但脖子上有着腮和鳍,身上的皮毛里有着杂交生长的鳞片与飞羽,背上的棱刺与节节分明的背甲又有点像是爬行动物或者昆虫。 六足里面的前足类似猴子的双手,后足更类似于草食动物的蹄子,中间的那对足看上去退化得比较纤细短小,被甲壳覆盖,藏在腹部位置。 当然,最吸引目光的还是那个大得有些累赘的头颅——那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数十面的骰子,每个面上都是一种动物富有特色的面孔。 他们就像是各自具有意识那样有着生动的表情,甚至彼此还在聊天,蠕动着把边上的脸挤来挤去。不过也有几张脸是闭着眼睛的,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睡得很安详。 这种冗杂的生物就算是被人类看到了,也会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惊悚感,更不用说就是它组成成分一部分的普通动物。 但渡鸦伊默斯却表现得相当习以为常,甚至在看到这些面孔吵起来的时候还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这里的每一张面孔他都很熟悉,那都是这个位置上的前辈,他的教导者与老师——那些曾经怀揣着梦想,引导文明不断前进的动物。 在他们死前把自己的意识通过神秘学手段上传之后,就共同组成了一个奇迹般的、拥有自己思维与感情,甚至还有着极强的学习和成长能力的强人工智能的心智。 他们各自把自己原来身体上的一部分设计进了强人工智能自我形态的设定里,让彼此的思维意识达成了微妙的独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身体里的不同人格意志。 这也导致他们不仅能够自己和自己聊天,而且还能聊得很开心。 “谢谢大家的安慰。”
伊默斯说,“但在出现适合的继承者之前,我还是可以支撑下去的。”
“新的继承者……” 被别的面孔追着怼的渡鸦卡辛咳嗽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晚辈,同样是渡鸦的伊默斯:“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叫太宰的小家伙不合适吗?我们昨天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感觉真的很不错。”
“心智坚定,而且对生命和文明有着一定的尊重,自身的能力也不差,不是只关注眼前的动物,有着自己的信念和理想,而且还对你主动做出了承诺!”
“卡辛前辈,你真的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我是说在观察那些小家伙的心理上。”
伊默斯摇了摇头:“他其实性格很孤僻,也不想承担这个文明的责任,顶多只能继承我们对宇宙的向往。我尊重他的选择,不会把他绑到这个位置上的。”
“宇宙啊。”
别的面孔面面相觑,发出杂乱的叹息声,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
“有动物继承我们关于星空的梦想,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太关注发展,满脑子都是跑过污染的速度,以至于忘记抬头。”独角鲸小姐有些稚气但又显得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但文明怎么能一生都被困在看不到星辰与太阳的地方,只能通过古籍去寻找那些散落的群星?”
“嗯,我知道。”
渡鸦看着这位意识保存时间是自己寿命好几倍的独角鲸小姐,眼睛微弯,用尖尖的喙碰了碰面前的光幕,好像想要触碰里面的意志:“我也很高兴在时间回溯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好苗子,就是他不怎么想要当领袖。”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和我们说说呗,你也知道,只有使用石板进行时空回溯的动物才能保存记忆,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见面的。”
看样子很八卦的猴子兴致勃勃地说道,别的脑袋也凑热闹似的赞同着:他们都对优秀的晚辈很感兴趣。 怪物巨大的身子做出趴在地板上的样子,身后的鲸鱼尾巴催促似的拍打起来,甚至还自行加上了“啪啪”的配音。 “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精彩……” 渡鸦被他们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 他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在这群意识保存下来的前辈面前还只能说是小孩子,也是被他们当成小孩子来看待的。 “就是当时方舟成为感染源,撕裂地皮出来破坏城市的时候,他刚好在边上叼走了几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崽子。然后替那些小家伙翻越了小半个城市来找我。”
当时的巨鹿也不是一下子就毁灭了整座城市的,而是有一个不算缓慢的过程。他一开始还在东区,发现出现巨大变动后想要立刻往放置石板的地方赶,想要通过时空回溯来挽回这一切。 然后他就看到了浑身上下都狼狈得要命的黑狐狸,风尘仆仆地站在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建筑上,嘴里叼着一只哭得惨兮兮的松鼠的后颈皮,轻盈迅捷地躲开四周不断崩塌的建筑物。 “它一直在找你,城主先生。”
他在看到伊默斯后立刻把嘴里的松鼠放下,嫌弃地朝着别的方向“呸”了几口后,这才有些疑惑地抬起那对鸢色的眼睛,询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不太妙。”
伊默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两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哭得像是快要崩溃的松鼠。 “对不起,伊默斯先生……呜呜呜呜,我这几天请假了,没有去继续进行方舟工程。”
松鼠抱着他的爪子,尾巴紧紧地蜷缩着,把脑袋埋在他的羽毛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句子里都夹杂着巨大的抽泣声: “我,我就是想偷个懒,结果,结果大家都被感染了!方舟也感染了!对不起,我本来应该负责记录独角鲸前辈制造的星图的,结果那个星图也没有完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现在没有完整的星图了……我们也没有方舟了……大家都好想活着,研究院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哭,还有大家,好多死掉了,还有好多爪子和尾巴被建筑砸烂了,实验室的药物不够,也没有办法做手术……” “城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伊默斯不知所措地用翅膀抱着这个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提出的问题。 小家伙还在哭,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嗝,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对被泪水洗得漆黑发亮的眼睛有着一种几乎名为绝望的情感。 “伊默斯先生,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睡一觉吧,其实是你做噩梦了,傻孩子。”
渡鸦最后叹了口气,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这只小松鼠,声音温和,“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好了,相信我。”
“真的吗?”
缩成一团的松鼠用哭得沙哑的嗓音询问道。
“嗯,是真的。”本来一直在看着的黑狐狸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把松鼠揪了下来,重新叼起对方的后脖颈,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渡鸦和狐狸互相对视了一眼。嘤嘤嘤嘤嘤 “太宰治。”
黑狐狸这么自我介绍道,那对鸢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这座城市的城主,语气坚定:“虽然不知道您想要去哪里,但不管怎么说,让我送你一条路吧。”
“好。”
渡鸦默默地看了眼那只还是固执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空白的松鼠,点了点头,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飞去。
在路上,他们说了几句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渡鸦问。
“虽然信息网络已经基本断掉了,但是这个小家伙身上带的那个辅助设备偶尔还是能把他的联系人所在的实时位置显示出来的。”太宰治没有看不远处还在无意识地摧毁城市的巨鹿,快速回答:“不过一个小时里也只断断续续显示了两次,我只是猜测到了您走的路线,然后正好遇上您了而已。”
他们快速地穿过废墟,朝着中心的山那里前进。一路上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哭泣,浓郁的血腥味入侵着动物过于敏感的鼻腔。偶尔的,他们也不得不躲开那些数量正在极速增加的感染者。 那只庞大的巨鹿就是感染源,正在毫无顾忌地把感染传播给注视着它的存在。那些被感染者往往会逐渐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主动成为跟随着巨鹿前进的一份子,不断扩大着感染。 感觉自己心境似乎也隐隐约约在走向平和的渡鸦有的时候也忍不住看太宰治两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太多被感染的倾向。 “这种感染的感觉就像是用大量不属于自身的信息对原有大脑的洗脑与同化。”
对于渡鸦的疑惑,黑狐狸只是摇了摇头,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而我应该对这种东西的抵抗性比较强,在感染密度进一步上升前,它们还没有改变我思维的本事。不过这只松鼠好像已经很久没哭了。”
松鼠确实很久没哭了,但她也没睡,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渡鸦有些不安地低下头,看向那只松鼠,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松鼠在结束了漫长的发愣之后,用很细很轻的声音开了口。 “城主先生。”
她说,“我们是不是就算活下来了,也再也没有办法看到那些前辈们努力保存下来的有关星星的记录了?”
两只动物都没有回答。 “我们的文明是不是要毁灭了?我们的存在和所有的骄傲是不是要被遗忘了?”
她用一种哀哀的声音问道:“我们是不是被我们想要延续下去的渴望杀死的?方舟……为什么是方舟?为什么感染的是方舟?”
“你快要被感染了。”
太宰治垂下眼眸,开口道。 “那就请把我摔死吧。”
松鼠的语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平静,像是剧烈的情感都被某种沉重而庞大的东西吞没,“没有关系的,只是在做梦。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中央的山脚下有一个地下的洞窟,我要去那个地方。”已经决定要回溯时间的渡鸦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要去吗?”
“哇哦,这就是我们城市最后抵抗污染的终极措施吗?”
太宰治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然后认真道:“我也要去。”
他们谁都没有提把松鼠摔死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顺理成章的意思:渡鸦回到洞窟里启动了石板,设定好了两分钟的倒计时作为时空回溯的缓冲,在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凝视着最前端壁画的狐狸。 涉及到石板秘密的中间和后面的区域他都没有让对方进来,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探索欲,甚至没有靠近,只是看着最前端城主们的留言,让他刚刚临时开启的警报措施显得有些无用。 松鼠在他爪边缩成了一团,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好多星星……”黑狐狸呼出一口气,笑着询问道,“他们都很喜欢星星吗?”
“嗯,大概是因为我们觉得文明的梦想就是去看看星星吧。从第一任城主开始,我们就觉得我们的文明出路就在星空上。”
渡鸦愣了一下,张开翅膀飞过来,落在狐狸边上,看着这上面的留言,目光里闪过忧伤与怀念的神色。 “最开始,我们提出想要摆脱污染就只能前往宇宙……我们的家乡应该在星海里,文明不应该因为污染而束缚在大地上。可是到现在,我们连星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最接近真实星空的星图也因为感染而毁灭了。”
“很了不起的梦想。”
“也只能是梦想了。最大的可能是,等我们的文明毁灭了,还是没有看过一眼星星。”
“但说不定我可以替大家去看看?”
黑狐狸转过头,突然眨了下眼睛,像是无意一样地笑着说道,身后的尾巴回卷起来,扫掉了脊背上的灰尘:“关于星星是什么样的。”
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是在开玩笑,但似乎又真的有点认真。渡鸦愣了两秒,最后决定用认真的态度回复对方。 “那可真得谢谢你。”
他说,“记得替我们多看五秒,我们已经想了天空五百年了。”
太宰治笑了一声。他的爪子和尾巴尖因为粘上灰尘变成了灰黑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纯黑色的狐狸,但是那对鸢色的眼睛仿佛正在耀眼地闪闪发光 “我去看看那只鹿。”
他说,“作为感染源,它身上的感染性好像在不断加深。我对那个还是挺好奇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在时空回溯前说的最后的话。 似乎又想起了时空回溯前看到的那些动物痛苦悲哀的表情,伊默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让身边的强人工智能都有些担心地看了过来。 “嗨,伊默斯。别太难过。”
猫头鹰的面孔说道:“他们不是你害死的。”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伊默斯摇了摇头:“我们每一位城主,几乎都遇到过至少一次文明毁灭的危机,亲眼看到了大家的痛苦与啜泣,所以才不断地动用石板进行时间回溯,不断地研发方舟,想要给大家一个末世里的希望,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
“但在这次时间回溯前,恰恰是方舟带来了最大的绝望。在这次时间回溯后,又有那么多动物没有办法理解我们建造方舟的意义,一起来反对它。搞得我都有点……算了,不说这些。”
渡鸦扇动翅膀,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一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方舟的销毁没有对你们有影响吧?我记得为了方便多人操纵,你们把一部分意志复制体放在了里面?”
“和以前一样,情绪模块与意志模块受到了一点影响。”
兔子脸嘟囔道:“我就说我们不能随便进行意志复制。结果你们还说要用复制出来的意志去做感染物实验,看看怎么利用感染源……” 他边上的猫脸反驳了一句:“可是如果我们不复制出意志体进行实验,那想要把感染研究推进到今天的地步,需要多少动物的牺牲?我们的平等与自由原则还要不要了?”
“可就算不需要动物进行感染实验,我们想要修补情绪与意志模块,也只能让能提供对应情绪的动物进行意识上传吗?”
头顶的蛇脸“斯斯”地叹息一声:“这次需要两个动物把意识上传到我们这里作为原材料,才能修补我们的整体受损模块。”
所有的面孔都沉默下来,似乎都不想参与这样的一个话题。 “……我会秘密询问有没有自愿的动物。”
渡鸦垂下眼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意识上传,其实对某些残疾、面对绝症折磨、受到感染的动物来说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些微弱的感染我们可以自行净化掉,尽可能让它们的意志保存得完整一点。”
最后还是作为第一任城主的渡鸦卡辛有些难过地主动开口:“保存好他们的身体,伊默斯。他们也是为这座城市牺牲的英雄。”
伊默斯点了点头。 卡辛是最先意识上传的动物,其余的城市领袖也一样,他们每个都不愿丢下这个文明离开,选择把自己的生命和死亡都奉献给了这个城市,成为只有当任城主知晓的幽灵,作为核心支撑着这个文明不断涌现新的发现。 人工智能的生活其实不怎么快乐,尤其是作为绝大多数时光都和工具一样,不断推演发明与科技的人工智能。 ——和后续为人工智能的持续运转而把意识上传、作为薪柴的动物们一样,他们都是为了这座城市付出一切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