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黑夜很快就过去了。
许立新夫妻早起之后开始忙碌。霍翠洁做包子。许立新做糖葫芦。霍翠洁做了两种包子,白菜猪肉馅,萝卜馅。许立新做着糖葫芦叫了一句:“哎,老婆。”霍翠洁笑眯眯地问:“啥事呀?叫的这么甜。”
“嘿嘿,老婆,咱们就做两种馅,你不觉得有点少吗?”
“依照你的意思呢?”
“咱们再做个韭菜鸡蛋馅的怎么样?”
“你知道韭菜多少钱一斤吗?你知道鸡蛋多少钱一斤吗?”
“再不加个猪肉大葱馅的?”
“咯咯咯,咱先不说猪肉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大葱多少钱一斤了吗?”
“自从包子铺关了,我就没买过菜,大葱多少钱一斤了?”
“三块五。如果弄个猪肉大葱的,你是多放肉还是多放葱?”
“算了,哪个我都不放了。”
“咯咯咯,当家的,不是我舍不得让人吃,实在是菜太贵了。”
“其实也不是菜太贵了,还是我挣的钱太少。”
“这也不怪你,这不是赶上疫情了吗?”
“我老婆真的明事理,懂是非,我是娶着了。”
“行行,花言巧语在我面前不好使了。你就直说你想干什么吧?”
“嘿嘿,媳妇,我想,你说,咱家现在确实比较困难,但是,俗话说的好,远来是客,即使要饭的,他也是客。是客咱就应该按客人招待不是?”
“咯咯咯,你赶紧说,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俩是俩大老爷们,俩老爷们坐一起,是不应该喝点酒呀?这么冷的天,正好喝两口,是不是?”
“是。接着说。”
“嘻嘻,喝酒是不应该弄俩菜呀?”
“你说弄俩什么菜?你可想好了,咱家下个月必须交房租。”
“这事我想着呢。炸个花生米,怎么样?”
“行。”
“拌个白菜心?”
“行。”
“肉炒白菜片?”
“嗯,三个菜了。”
“怎么也得四菜一汤。炒个豆腐?”
“这么早,去哪里买豆腐?”
“我忘了这事了,净想着豆腐便宜了。来个硬菜,炒个鸡蛋。怎么样?”
“行。咯咯咯,用不用再加一个菜呀?”
“加什么?”
霍翠洁学着许立新刚才的口吻说道:“加个硬菜。”
“不是有个炒鸡蛋了吗?还加什么硬菜?”
“肉皮冻。”
“我都忘了这个硬菜了。好好,加一个。肉皮可是好东西,首先,它有肉的香味,能解馋,好吃;其次,肉皮有胶原蛋白,能美化皮肤。你应该多吃点。这就叫吃啥补啥。”
“按你的说法,我不应该吃猪皮,我应该吃人皮。咯咯咯。你把小龙小凤叫起来。然后去叫高大哥和小草。”
“得令。”
许立新租的房分成里外间。外间是他和媳妇睡觉的地方,也是做饭的地方。里间是小龙小凤睡觉的地方,同时也是吃饭的地方。 许立新来到里间,小龙小凤早醒了,他高兴地叫:“起来,起来,起来吃好吃的。”
小凤自己穿衣服,许立新给小龙穿衣服,边告诉俩孩子:“呆会来一个大大,一个小姐姐。小姐姐是个瞎子,你俩不许笑话她。不许叫她瞎子,要叫她姐姐。还有,要学会照顾小姐姐。嗯,还有,不许抢菜吃。尤其小龙,你必须注意。知道了吗?”
小龙眨巴着眼回答:“知道了。”
嘱咐好孩子,许立新离开家奔向包子铺。 昨夜的雪真不小,路上的积雪到了小腿肚子,天空还是一片阴沉,风不大,但是,寒冷刺骨。 奶奶的,这个鬼天气,老子今天的糖葫芦肯定又不好卖。老天爷这是不想让人活了。但是,老子偏不信那个邪,老子就要活下去,而且,还要他妈的好好活下去。许立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进。 咱们再说包子铺里,高山和小草很早就起来了。高山站在窗前,看着外边的积雪,阴沉的天空,看着寒风刮过房顶,吹过树梢,他庆幸自己遇到了许老板这样的好人,如若不然,他奶奶的,老爷子和小草可能就要冻死在那个水泥管子里了。许老板人是好人,但是,这里不是我和小草的久居之所。我现在也有钱了,我可以换身衣服,去见女儿了。只是我怎么才能把这些金条美元变成人民币呢?“呱,呱,呱,”两只乌鸦落在对面的房顶上,对着高山叫。高山寻思,大早晨的,乌鸦就对着我叫,这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呀?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钱袋子,奶奶的,只要这个宝贝不丢就行。 忽然,铁皮围挡外边有人叫:“高大哥,高山,高大哥。”
这是许老板的声音,高山急忙走出屋子,来到铁皮围挡前。 两块铁皮围挡之间,有一个两指宽的缝隙,许老板通过缝隙,看见了高山。他关切地问:“高大哥,夜里屋子暖和吗?”
“暖和。谢谢许老板。”
“不用客气。高大哥,到我家吃包子去吧。我媳妇给你做好了。”
“我俩穿的太破,如果去你家,恐怕会让你难堪。所以,许老板,你给我和小草送几个包子过来吧。我俩在包子铺吃就行。”
“我不怕难堪,穿的破怎么了?穿的再破也比那些衣冠禽兽强。你就去吧。我预备了几个小菜,咱哥俩喝口。别客气,赶紧跟我走吧。”
“恭敬不如从命。稍等。”
高山戴上破帽子,披上破烂大衣,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布袋子,然后,带着小草,离开包子铺,跟着许老板去吃包子。 咱们闲话少说,且说高山和小草吃完包子后,小龙小凤缠着高山拉小提琴。高山随手拉了一曲《茉莉花》。一曲未完,一个女人忽然走进了屋子。 这个女人看外貌大约二十五六岁,一头长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红衣黑裤,身段苗条。她刚一进门时,满脸笑容地和许立新霍翠洁打招呼:“许大哥好,大姐好。”
当她看见高山时,顿时愣住了,笑容在她的脸上凝固了。
高山纳闷,怎么回事?她看见我怎么发愣呢? 年轻女人眨了眨眼睛,在她的微笑里,有两滴泪水从眼角掉下来。 高山更加奇怪,立即停止演奏。他看一眼年轻女人,又看许立新,悄声问;“许老板,这怎么回事?”许立新摇头,一头雾水地瞧霍翠洁。霍翠洁看见年轻女人流泪也吓一跳,但她马上恢复常态,招呼道:“海花,赶紧坐。”
年轻女人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擦干泪水,难为情地笑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眼睛不离高山,在凳子上坐好,努力保持着微笑,小心地问高山:“这位大哥,您贵姓?”
高山静静地看着她:“我叫高山。”
年轻女人长嘘一口气,微笑着喃喃自语:“象,象他。”
她又问:“大哥,我冒犯地问一句,您一直叫这个名字吗?”
“我一直叫这个名字。”
“您以前也叫这个名字么?”
“我一直叫高山。从小叫到今天。”
“我再冒犯地问一句,您今年多大?”
“我今年42岁。”
年轻女人的表情很失望。她对着高山微笑一下,自顾摇头,喃喃自语:“不是,不是,不是他。”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高山,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深情的东西,同时有两滴泪珠溢出她的眼角。
年轻女人莫名其妙的神操作把屋里人搞的面面相觑。 年轻女人对着高山露出一抹微笑,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恳求高山:“大哥您能给我再拉一次刚才的曲子吗?”“可以。”
高山再次拉响《茉莉花》曲子。年轻女人面含微笑,专注地倾听,稍顷,她仰头向天,两行泪珠流下双鬓。许立新和霍翠洁面面相觑,连出气都小心翼翼的。一曲终了,年起女人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高山鞠了一躬,泪中带笑地低声道:“谢谢。谢谢高大哥。”
她又对许立新和霍翠洁说道:“大哥大姐。打扰你们了。”
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对着高山微笑一下,转过身默默走出屋子。
屋子里一片沉寂。 小凤拉着霍翠洁的衣角,小声问:“妈妈,胡阿姨怎么了?她为什么哭呀?”现在,咱们知道了年轻女人的名字,她姓胡,叫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