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眼打量木杨意,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书上所描述的女德:“娘,有什么事?”
他不想做个不孝子,当日那样讲只是迫于无奈,只想木杨氏能安安分分不再去木柔桑家吵闹。木杨氏昨儿回来细细一想,自家儿子可不能给木柔桑那死丫头带歪了,一大早来到木意杨房门口,只为堵住他:“你不许去她家!”
一开口毫不犹豫的,相当生硬的限制木意杨。“娘!”
木意杨想不通木杨氏到底为什么如此:“槿弟和桑妹妹都是我们的亲人,是我的堂弟堂妹。”
他试着与她讲道理。可惜,木杨氏大字不识,与她讲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听到自家儿子口气十分亲热,气得她伸手就拍他的后背:“你这孩子懂什么,那该死的丫头有什么好,哼,你没瞧见她吃好的穿好的,几时有拿来孝敬过长辈。”
木杨氏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只记得后辈理所当然的需对她好,却不记得夫妻俩是如何对待她口中的小辈,木云那狠狠的一脚,送断了木柔桑原主的命,才成全了今天的木柔桑,这种刻骨的恨意又岂是一字能平熄,无异于生死之仇。“娘!”
木意杨再次恼火的喊她,木杨氏扭曲的嘴脸深深的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从此挥之不去。“娘,你又是怎样对桑妹妹的?不要以为我年纪小不懂,整个村里都传遍了。”
木杨氏很不屑的撇撇嘴:“哼,传遍了又能怎样?说到底她还是小辈,哼,不要以为我没瞧见,秦家那死婆娘不知哄了她家多少东西去。”
她真的很眼红,看着秦家一天天好起来,时不时她家小院还能飘出肉香来,馋得她口水不断下咽,越是香她就越想吃,越是想吃她就越是眼红,越是眼红她就越是恨。木意杨心中很失望,木柔桑两兄妹对他和妹妹真的不错,从县里回来后,见惯周家那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更觉得木柔桑兄妹待他的那份真心。“娘,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桑妹妹家的东西送给谁,那也是由她作主,更何况她教我识文断字,光这一点,就替咱家省了不少银子。”
说起这一点木杨氏心中更不高兴了,或许以前她会觉得是好事,可是去了县城周家见过那里的大富贵后,她的想法变了:“哼,什么替咱家省银子,也就你这猪脑子才会这样想,你也不瞧瞧,在周家时,做这种活计的根本是上不得台面的粗使小厮,哼,咱家是什么情况,我同你爹走出去,人家可都要唤一声老爷,夫人。”
木意杨心中很压抑,对父母的失望,还有源自于对家庭环境的不满:“娘,我真的不清楚你为什么这样想,我帮她家扫猪圈换得识字机会,有什么错?不对,是我更占便宜,就算她是我堂妹,她也没有义务非得教我识字。”
“哼,那个死丫头,赔钱货,你同她学几个字怎么了?你还是她的亲大哥呢!教你识字难道不是应该的?我看她就是存了心故意叫你做那下贱的货计,真把你当亲大哥,为什么不送你去学堂?没瞧见那死小子天天赶着小毛驴上学。”
木杨氏的脑结构果然与一般人不同,都已经被周家变相的赶出来了,还觉得人家对她不错,她就是木二老爷的嫡夫人,她的女儿将来可是要嫁入官家为妾的,那可是比嫁入商户做嫡妻还要地位高。“娘,你让开,总之今天我一定要去桑妹妹家。”
木意杨说不过木杨氏,只得上前去拉开她。“哎哟,你这孩子,娘费心费力的把你生下来,掏心掏肺的把你养大,如今到好,给个白眼狼给叼走了,呜呜,我不活了,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只相信那死丫头的话啊……”木杨氏终究下不了狠心去打木意杨,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她以后老了还得靠他养着,只是心中又不愿意木意杨去木柔桑家,只得拿出平时对付村里其他妇人的泼辣手段,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干嚎。“娘,你这是干啥!”
木意杨十分头疼的看着地上披头散发的木杨氏,只觉得脑门子抽痛。“呜呜,你这个不孝儿子,亏得你娘省吃俭用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对你娘啊!呜呜,我不活啦,老天啊,你瞧瞧这不孝子啊~”木杨氏再如何也不会说狠话对待木意杨。只得拿出一哭二闹的看家本领来,木意杨站在房里瞧外面时辰不早了,心中叹口气:“娘,桑妹妹说今天给我缝件新袄子。”
什么?要给自家宝贝疙瘩做新棉袄?木意杨的话成功的制住木杨氏的哭声,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木意杨的两个细胳膊:“真的假的?她会有那么好心?哼!”
“娘,是真的,再说了,她为什么不能如此有心,我是她的亲大哥,我还为自己无能照顾两兄妹而心生愧疚!”
木意杨文绉绉的话,木杨氏对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有听却没懂,又不好意思拉下脸面来问自家儿子,到是听懂了木意杨说是两兄妹的亲大哥这一事:“哼,难道不应该吗?本就是她的亲大哥,缝件衣服是应该的,那你快点去吧!”
她拍打完自己身上的灰尘,拉着木意杨往院子里行去:“娘还没来得及做早饭,看这时辰不早了,你去你妹妹家吃吧,反正她家也不差这一两口,对了,要不这样吧!”
木杨氏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样她家可以把全家的伙食费都省下来,她伸手拍拍自己的大腿:“我们全家都去她家吃早餐吧!她不是要给你做袄子吗?反正一件也是做,两件也是件,那就多做几件,正好我跟你爹还能把以前的旧袄子换下来。”
木意杨听后脸上火辣辣的,左右瞧瞧生怕邻居们听到自家娘这没脸没皮的话:“娘,大姑不是送了我家许多料子吗?”
“你也说了,你大姑送我们的是料子,那些好料子得留着将来给你大姐压箱底儿的。”
木杨氏早就想好了,自家大闺女只要傍上个官家子,这指甲缝露下一点也够她一家吃喝一年了。木意杨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娘,你能不能给儿子留点颜面?”
他自学文断字后,越来越觉得木杨氏粗鄙不堪,甚至村里的流言非语都叫他想找个洞钻进去。“颜面?那是什么面?是刀削面吗?”
木杨氏以为自己儿子饿得狠了:“那你快些去她家吧,娘刚才看到木槿之那死小子赶着驴车去学堂了,你讲的那个颜面什么的回来再说,我去叫你妹妹和你爹起来,稍后去那死丫头家。”
他震惊的看向木杨氏,她怎么能把此话说得理所当然:“娘,够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去桑妹妹家,你先留在家里给爹还有妹妹做饭。”
木意杨真的很头疼,他现在渐渐能理解为什么木柔桑那么恨自家爹娘了。木杨氏还惦记着木柔桑家那高端大气的伙食,吃油嘴的她哪还想喝清得见底的稀饭,再嚼上几片菜叶子之类的。“那怎么行?咱家正好一起都上她家吃去,那日娘可是瞧见她家屋后养了不少鸡,还有一头大肥猪,等过年时怎么也得分上大半边猪肉。”
想想滋滋冒油香的猪肉片,木杨氏更加有些忍不住了。木意杨一咬牙,冲木杨氏道:“娘,你若执意如此,休怪儿子翻脸。”
木杨氏瞧瞧他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又想想那天在木柔桑家院子里所说的话:“我是你老娘,你反了天了?”
木意杨冷哼:“娘,你不要逼我!儿子也不想这样!”
说完冷冷的看她一眼,这才收拾妥当后去了木柔桑家。木柔桑把袄子先抛线路固定好,看看时辰差不多中午了,见木意杨皱着眉看向院子发呆,轻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正在出神的木意杨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自家小堂妹:“桑妹妹,你可吓坏大哥了。”
“谁叫意杨哥不知想谁去了!”
木柔桑好笑的打趣他:“意杨哥,过来一下,我看这袄子够不够大,现在已经裁好了,先套身上比比看,看哪儿还需要修改。”
不管木意杨刚才如何发愁,见到如此关心他的小堂妹,又想起自家天天窝在热炕上睡懒觉的小妹:“桑妹妹,要是凤钗也如你一般该多好!”
那个流着绿鼻涕的破小孩?!木柔桑一回想起她的样子,瞬间就被自己恶心到了:“意杨哥,凤钗还小着呢,等你以后赚大钱了,她可不就是一娇小姐了嘛,还需要做那些事干甚,我到是羡慕凤钗姐是个有福气的。”
她全然忘记自己也才五岁多,连裁衣用的剪刀都是要用最小号的。她拿起衣服对着木意杨的身高比比,这袄子缝好穿身上刚合身才暖和,木柔桑不在意这些棉花,布料,她也就掐着尺寸刚够木意杨穿到明年春,小孩子个子都是见风长的,等明年冬天再给他缝新的。“意杨哥,可以了,等到挑灯时应该可以穿了!”
做袄子只要把棉絮铺好跑好线路不让棉絮滑动,很快就可以做一件。木意杨笑得嘴角快挂耳朵边儿了,木杨氏虽疼自己儿子,但也没疼到时常给他缝衣裳的地步:“桑妹妹,这袄子真的等到挑灯时就能穿?”
他还是不敢相信。“嗯,是的,意杨哥,我们今天包饺子吃吧!”
她想吃泡菜肉馅水饺,想想都快流口水了。木意杨有些小害羞的点点头,对于水饺他在周家是吃过的,知道那是啥玩意,想起周家那些丫鬟、下人看他时眼里的鄙夷与不屑,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木柔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泡菜水饺的事,并没有留意满意木意杨的神情变化。再说木杨氏,自木意杨出门后心中很不爽:“你个死人,天都晒屁股了还在炕上躺尸,见天的只有老娘一个人起早摸黑!”
房中很快响起木云不满的声音:“你个死婆娘,是不是皮痒痒欠揍了!赶紧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