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半寐间,一双温暖的手探在她的额头,这触感如此熟悉,她在瞌睡中忍不住迷迷糊糊的握住,然而接下来对方的话却让她如坠入冰窖。
“一把年纪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她猛的睁开眼睛,果然是他,他倚坐在床边。 他依旧是他,然而也是别人的丈夫。 她下意识的想把手收回来,他却不容她反抗,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躲什么?额头那么烫,怎么不叫郎中来瞧瞧。”
“还没给王爷行礼”她找了一个最可以当借口的借口,他似是不屑的笑了笑。 “不必了” 她撑起身子,看了眼窗外,天似乎还是灰蒙蒙的,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在竹雯那过夜,现在居然早早起床到她这来,让人……受宠若惊。 “我忽然想起前日是你的生日,所以过来看看你”他似乎看出了秋欢的想法。笑了笑“你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些什么?她忽然被问住了,她一个将死之人,所有东西死后都带不走,要来又有何用?何况她与他无半点瓜葛。 但她不能这样说,他不知道她要死了,她也不想要让他知道。 “城外的百里铺里有一件你离开前命人给我缝制的襦裙,说今年开春出去赏花时可以穿,我一直没空去拿,你帮我拿一下可好?”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他皱了皱眉“等你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去城外看你喜欢的牡丹花。”
“王爷”她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无力“不必了,我是时候该走了。”
“嗯?”
他坐直身体,静静的看着她“你去哪?”
“天下之大,自有我的归路。”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得像十八岁那年他第一次抚摸她的脸颊。语调却冰冷得像十八岁的塞外飞雪。 “好好休息,最近边塞蠢蠢欲动,皇上有意让你出征平叛战乱。”
他意味不明的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一碰既离,转身大步离开。
她忍不住开口“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接旨出征吗?”明朗的脚步骤然停住,他未回头“嗯?”
“您记得那年在塞外,我们险些分开吗?”
明朗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可惜他终究说“不大记得了。”
她没在说话,明朗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她没有反应,还是推门离开。 他到底还是不记得了。 那年国君重病致使全国多地爆发起义,他被迫带兵出征,却未料到兵队被亲王做了手脚被困在塞外,胁迫他做人质。 那年她也才十八岁,眼睛通红,在屋外坐了一个晚上,父亲劝她,说庙堂之中的事太过于复杂,不适合她小小女娃参与进去。 “阿爹,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死离别,我不愿与他分开。”
她不顾阿爹阻挠,带领冷家军队跑去支援他。 她站在边塞的废墟里,满目断壁残垣,焦黑的楼宇,焦黑的尸体,焦黑的土地。冷家军声势如潮,不消片刻便将剩余的反贼团团围住。 她的手心里紧紧握着半瓶砒霜,若是他死,她绝不苟活。 突然明朗冲过去抱住她轻盈如羽的身子,他的声音嘶哑,唇角不断溢出鲜血“你没事就好” 她看看他在她面前突然倒下,她下意识的抱住他,惊愕间触摸到冰冷的利箭。 她颤抖着摊开手,那刺眼的红映入眼帘。 那时年幼,她以为熬过生离死别,便可以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