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光瞥过去，看到他身侧那位漂亮的姑娘时，南安便知晓他为什么出现在医院了。心上人生病，自然是要相陪的。“聿城，你认识吗？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姑娘嗓音娇软，是独特的江南美人音调，光是这样听着，就让人骨头都酥了一半。南安瞧着对面一对璧人，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都瞧着十分养眼，就和偶像剧里面的男女主角似的。反观再看看自己，方才为了不让顾南舟久等，衣服都是匆忙套上的，更不必提都没有来得及洗漱的面容。不用照镜子，南安都猜得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狼狈。再加上病容，一定是憔悴得万分丑陋。也无所谓。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在意美丑，如今已经离了婚，又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南安释然，心想碰巧遇见，应当是要打声招呼的。她正要上前，就听到对面男人淡漠的嗓音轻轻溢出。“不认识。”
南安僵在原地。心脏也仿佛被医院外的风雪吹拂冻住。她感受到男人高大的身影从自己身侧擦过，携着那位娇滴滴的姑娘往楼内部走去，夹杂着温和的担忧和关心。不属于她。“二哥，我们走吧。”
好半晌，南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仿佛在冰天寒地里跑了八百米，肺腑嗓子都被割得刺痛。顾南舟难得没有出言嘲讽她什么，只低眸在她泛红的眼尾扫了一眼，默然地拉起她的手腕往前走。身后，正在等电梯的男人忽地侧目。目睹全程，那双黑眸中翻涌的情绪更浓。直至南安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收敛眉目，迈步消失于电梯中。从医院主楼出去后，南安就觉得外头的寒意逼人。昨夜下的一场雪地面上已经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树木枝丫上铺的浅浅一层，正在沿路汇聚成雨珠颗颗滴落。好在顾南舟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没走多久就躲进车内，挡住外面铺天盖地的严寒。待车子驱动，车内暖气打开，南安整个人也才像活了过来。她借着空调出风口暖手，偏头问：“对了顾南舟，你怎么开车过来的？找人借的吗？”
也没听说他在江城有什么朋友呀。再盘算一下他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她结算医院的费用后，他那边收到消息才连夜从加尔斯城赶回江城的。落地再到医院，还有时间去买一辆车么？顾南舟轻轻‘啧’了一声，满脸嫌弃，“刚刚还可怜兮兮地喊我二哥，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阮南安，你有点礼貌没有？”
南安：“……”顾南舟嘴上的嫌弃还没停。恰逢等红绿灯的空晃儿，他敲了敲方向盘，扭头瞥了南安一眼。“至于车的问题，你都在江城有一套房产了，我还不能有一辆车？”
南安：“……”行叭。她向顾南舟道歉。红绿灯过去，车子重新驱动，南安仍然忍不住把心中问题询问出来。“那你匆忙从国外回来，是因为……我打动了那张卡的原因么？”
有些事情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可她偏偏想要个摆在台面上的答案。哪怕是撞破南墙求得的。“你这不是废话么？清高两年的大小姐忽然动用家里的卡，还是支付给医院的，谁看了谁不担心？”
顾南舟睨了她一眼，语气暴躁但还是将她想要的结果给她。“出了事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就非得让人挂念着大老远飞回来看看你还活着没？阮安安，你岁数也不小了，可让人省点心吧。”
话到后面也不敢说得太重，或多或少包裹着几分无奈。南安鼻尖泛酸，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暖气。明明知晓的答案，可在家人说出的瞬间依旧是令人动容。沉默片刻，她喑哑的嗓音才在车内响起。“二哥，谢谢你。”
其实还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可那声谢谢说出之后胸腔就像被海绵塞住，连哽咽的哭腔都难以溢出。顾南舟轻哼了一声，故意扬着语调道：“可少来这套，要不是爸妈催我，我才不想回来看你呢。”
“可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回来了不是么？”
南安扯出一抹笑，眼眶中已经泛起一层薄雾。顾南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呢。我不回来看你，难不成指望大哥那个病秧子啊？他还指望你回安城看看他呢。”
南安被他的打趣声逗笑，朗声‘噗嗤’了一声。在笑过之后，眼底忍了很久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淌下，如决堤泄洪，跟泪腺失控一般。她也没有再强撑着，开始在车内哽咽地抽泣起来。似所有的委屈都在哭泣中宣泄，心口所有郁气都跟着她的眼泪流淌出去。顾南舟没有开口笑话她。他从暗格里摸出一包纸巾，默然地扔到南安怀里，继续安静驱车。不过问，不打扰。南安差不多哭了一路。到后面几乎是没有了力气，才停止了哽咽的哭腔。但在副驾驶座上，还时不时地抽噎一声，身体发出轻颤。委屈得十分可怜。驾驶座上的顾南舟脸色也难看得厉害，每次等红绿灯时长指都不耐烦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让人明显感受到他的郁躁。南安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哭太久了，才让开车的顾南舟心中生烦。可她也忍不住，越是撑着不发出声音，反而闹出更大的动静。车子还没有抵达目的地，忽然在路边停下。“等我一下。”
顾南舟推门下车。南安乖乖应了一声，以为他要下车去抽烟，默默地副驾驶座调整心情。她深深吸气，心想等他这支烟抽完，自己情绪应该能控制好。但不到两分钟，顾南舟便拉开车门上来。没有烟味，只携着一阵寒意。“你去做什……”南安的询问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忽然递过来的东西给惊得愣住。一袋糖。有花花绿绿的棒棒糖，也有草莓葡萄味的QQ糖，还有几支软的太妃糖……南安一时说不出什么心情。但总归漂亮的脸蛋上露出笑容，再也不会抽泣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