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道陡然一松,有雨水因为傅聿城转身的动作溅到南安脸上,伞内也跟着掀起几分凉意。南安站在原地没动,感受到原本遮掩自己的阴影挪开。寒风中卷来傅聿城温和的嗓音,大概是南安太冷了,她感觉这嗓音比起平时,多添了几分温度。但风雨不减,间或夹杂几点雪颗,似裹上寒刀,纷纷往她心尖钻。她没刻意去听傅聿城的电话,但从他的言辞中,隐约猜到对方是在替傅雅萱说好话,得来傅聿城几句解释,说是因为傅雅萱失礼,才会教训。后面大概是说她生病在医院,希望傅聿城过去陪她,因为南安听到傅聿城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怎么去了医院?哪里不舒服么?”
“……”“好,那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带过来。”
“……”南安听不清电话那边的声音,但偶尔溢出的几声嗔娇,还有他极具耐心的低哄,无不昭示对方在傅聿城心里的特殊。那娇滴滴的尾音像蜿蜒长出的藤蔓,细细麻麻地攀附在南安的心脏上,慢慢收紧。——你知道我哥为什么把你甩了吗?——因为你呀就是个替身,现在我哥真正的心上人回来了,你这个替代品当然得滚咯!傅雅萱拿那番话嘲讽她时,南安尚且不信。现下事实摆在自己面前,她也算是明白,离婚的原由是为何。不过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比现在可怜的她。她相信傅聿城是因为心尖上的人回来,才同她提出离婚,但仍不相信他在把自己当做一个代替品。至于为什么娶她……“怎么雨落在身上也不知道躲躲?”
南安失神之际,头顶再次被阴影笼罩了,伞外刀割般的寒风被挡住,顿觉暖和不少。她额发上沾了一些雨雪,陡然被拉入他的亲密距离内,雨水也顺着她脸颊滑下,有点痒。南安试图后退一步,拿纸巾擦一下。但动作未起,肩上便被一道大力扣住。随后,携着淡淡松木香味的手帕触碰在她脸上,温温凉凉的,如他此刻的嗓音。“南安,你双腿是被这天气冻住了么?我这伞不遮着你,你就不知道动一下?”
他撑伞的手顺带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捏着那方手帕,将她脸上滚落的点点雨珠一一抹去,雨雾氤氲的发丝也没有放过。南安僵硬着任凭他动作,是真的冷,声音抖着从喉间挤出来,“下雪了。”
傅聿城手上的动作一顿,漆黑深邃的眼眸垂下,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他薄唇微抿,收手将帕子放回口袋,另一边撑伞的手停在南安眼前,“帮个忙。”
南安眨了眨眼,僵着手把伞接过。黑伞的手柄上还残留男人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直想松开。思绪才刚刚冒出头,她整个人就被一阵暖意裹住。那件套在男人西装外的黑色风衣被他脱下,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在温暖中,连带所有的胡思乱想也跟着被按下去。与此同时,傅聿城教训的言辞跟着斥来:“下雪也不能站在伞外面,何况这会儿也不是多大雪。你早上才说不舒服,是又想进医院了?”
南安心头震颤,不等她多想,握着的雨伞已经被男人接过去,被冻得冰凉的手也被裹入滚烫的掌心。她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被男人握得更紧。“傅……”她张了张嘴,话才冒出个头就被傅聿城沉声打断,“冻成这样也不吭一声,你是脑袋也跟着被冻住了?你若一直这样,让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南安总觉得他没说完的话是‘怎么放心’四个字,不过她已经不是十五六七岁的小女生,不会脑补这样的言辞哄自己开心,只仰头睁大眼盯着他,静默等待。可傅聿城没再出声,他沉默地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南安的手暖热。不带任何情—欲,就单纯地将她手心手背的寒冷驱逐,再给她塞进风衣里面。动作间余光瞥了一眼她另一只手,藏在大衣的口袋,好像从出门后就没有拿出来过。傅聿城眸光沉了沉,薄唇抿得更紧。他重新撑好雨伞,另一只手落入自己西装裤袋,没有如先前那般牵着她,再开口言语也多了几分冷淡。“走吧,我送你。”
南安心沉了沉。也是此刻,她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那个姑娘在傅聿城心中的地位。从前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好,他待人一贯冷漠,哪怕是温凤娇和傅雅萱,也不曾得他一个笑颜。对她,她只能说他给了一个妻子该有的尊重和物质保障。但对比如今,南安才知道这两年他待自己已经足够温柔。由奢入俭难,用在此刻的她身上好像也合适。南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傅聿城身后,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她才缓声开口。“聿城,一会儿你将我放在别墅区的地铁站口就行,我住的地方有些远,你送我回去太麻烦了。”
傅聿城才收伞上车,车门还没关上就听到这番话,冷厉的眉眼寻声就朝南安刺过去。“是不想麻烦我,还是不想我送?”
南安皱了皱眉,不明白傅聿城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她也没多想,只当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喜欢被拒绝,便温声解释:“你不是还要去医院么?我住的地方和医院距离有些远,一来一回,恐怕你医院的朋友来不及吃晚饭。”
方才的电话他也没有避着她,她知晓他一会儿要去医院不是稀奇事。傅聿城带上车门,驱车的同时与她商量,“我先带你去吃东西,顺带买些食物去医院,再送你回去,可好?”
怎么说呢。这样的打算无疑是照顾到了所有人,可谓贴心至极。可南安心眼太小,实在是不想这样讨要他的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施舍,显得自己无比可怜。她只想要完完全全的偏爱。或者,一点都不要给她。南安摇头,再次拒绝:“那样恐怕太晚,我到了还得收拾房间,你明天也还要上班,也别来回折腾了。我也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回去的。”
话音落下,肉眼可见地看到傅聿城脸色难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