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年依然一口拒绝。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她,“等阶一对你而言还太早,再等几年吧。”
“那我今天就只是试试,这总该可以吧?”
她没气馁,也没露出急色,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出现意外,我就立刻停止。就算解开禁制,你不也在旁边守着我么?有你保护,我不会有事?”
那倒是。 兽神是可以强制中止修行者破境的。 银发少年眼中露出一丝犹豫,“真的只是试试?”
“嗯,”她微笑起来,“我要不我向你立个誓约?”
“不用了,”银发少年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那你过来吧。”
“过来?”
她一愣。 “你不是要解开禁制么?”
白虎看了她一眼,“解开禁制需要身体相触,你不过来我怎么解?”
这点她倒是没想到,她走到银发少年身边,将手放到他手心。 银发少年手掌微颤,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慕容音身体抖了抖。 “你不用化成原型么?”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被神灵抱在怀中,但之前都是在白虎神是老虎状态的时候。在她现在所住的山洞彻底修好之前,她曾经整夜整夜都依偎在这只大老虎的怀中,靠对方的皮毛取暖。 第一次被对方的人形抱在怀里,这种感觉略微有些怪异。 “别动。”
双臂圈住她,银发少年解释道,“人的手画起符咒更方便些。”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少年小声嘀咕着,手开始在空中挥舞。 整座山上的风忽然都停了。 耳边寂静无声,慕容音的脸埋在银发少年怀中,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而,解除禁制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简单。 银发少年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奇异的图案,随后手掌按在她的后心处。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她的四肢百骸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下一刻,额发上忽然传来温度和重量。 银发少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吻。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音听见了体内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不等她仔细体会这种感受,银发少年用双手推开她的肩膀。 “好了。”
即便有头发遮掩,还是能看到他的脸蛋红红的。 “咳,”兽神别过头去,轻咳一声,“你体内的禁制应该暂时解开了。”
望着一脸别扭的小少年,她露出了由衷的谢意,如释重负。 “白,谢谢你。”
“不用谢我,”白虎神目光凝重起来,“你现在要破境吗?我给你护法。”
“我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吃呢,先不急。”
她想了想道。 “白,我想要一朵雪莲,你能采给我吗?”
“雪莲?现在想吃吗?”
银发少年闻言一怔。 “上次去花璃不愿意给我,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去采,”她眼眸湿润地望着他,“不行吗?”
“当然可以,”银发少年连忙点头,“我这就去,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好,”她笑了,乖巧道,“我在这等你。”
银发少年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了扫,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身影消失在雪山之中。 她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踪影,转身面向眼前茫茫的冰湖。 不得不说,论起玩弄心眼,哪怕是活了几百年的神灵也不会是人的对手。 她朝着湖面,缓缓伸出手,原本封冻的冰面一寸寸碎裂。 身下传来水声,她走入湖水之中。 飞仙峰离得不远,白虎神一来一回的速度很快,他估计也是认为这么点时间她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心性单纯的神灵不会知道,人如果真的想死,一点点时间就足够了。 慕容音走向湖水深处,一切都宛如六年前那一幕的重现。 那个时候,年幼的她走投无路,想在这片冰湖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却被一团温暖的火焰所救,从老天爷手中硬生生抢出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此时此刻她再一次孤身走向湖心,心中却没有上一次那般绝望和凄凉。 后辽国师无法下山辟谣,但想要谣言消失,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法子。 那就是山鬼这个人消失就可以了。 这几年昭阳郡主在永夜长城上干得不错,即便是秦人,但她却公平地对待所有诸侯国的兵士,在后辽兵中威望日笃。 林抱月本身的风法才能就是百年难遇,成为等阶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慕容飞澜能娶到她,林抱月就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后辽国师的人选。 后辽已经不缺自己这个只能躲躲藏藏无法露面的国师了。 那么她的命,就可以用来做一些她想做的事了。 如果林书白要因她被迫嫁人,那她宁肯自己消失。 这样至少在另外一个世界,她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和她在一起。 只不过,以人神的寿命,她大概要等很久吧。 湖水淹没了自己的头顶,慕容音微微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波光,嘴角露出一丝遗憾的笑。 能多活六年,见到那么多人那么多美景,她已经很满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最后不能再见林书白一面。 不过她也不敢见,如果林书白知道她最后做出这么一个选择,想必会很生气吧? 不过无妨,林书白的心性足够坚强,有徒弟、儿女还有那个不愿提起但会为他生孩子的男人在,想必不会孤单。 而她,只是人神生命中的一位过客。 也许林书白会为她伤心,会永远记得她,但她终究也只是个朋友,是个妹妹。 窒息感从胸口传来,慕容音微微仰起头,忽然自嘲地笑起来。 当初她一意孤行冒险要成为天阶,本是想以平等的身份站在林书白身边,有朝一日能够保护她。但此时此刻她发现,无论身体变得多么强大,她原来一直都是那个软弱又总想着自毁的小女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还真是,一直没变。 望着头顶的波光,她闭上了眼睛,向湖底沉去,心情变得宁静下来。 她的身体一寸寸往下沉去,天阶修行者是能预料到自己的死亡的,那是真元世界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的过程,可就在她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之时,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抓住了她。 那只手简直像烙铁一样滚烫。 “阿音!”
湖水翻卷,那个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她心中却无一丝喜悦。 她猛地睁开双眼,拼命和那只想要带着她往上游去的手对抗起来。 就在察觉到自己无法挣脱之时,她终于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声。 “你不是说过,我自己的身体,我可以自己做主么?”
这一次,她想自己做主,自己决定自己命运。 不行吗? 为什么这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是可以自己做主。”
拽着她的那只手一僵,片刻之后,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无奈的笑意。 “可是,我不想做寡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