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乍起,云首峰峰顶,冰湖的表面,开始一寸寸冻结。 “住手。”
银发少年紧紧握着白衣人的手臂,盯着从脚底下蔓延开来的冰面,沉声道,“你就算把这湖全冻上,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白犬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白衣人背对着他,一字一顿道,“淳于夜也已经破境成功。”
“你还在等什么?你可以不去亲自阻止,但为何要拦我?”
“再这么等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
银发少年目光沉沉,“淳于夜是升为了天阶,但他境界还不稳,李稷足够对付他,还用不着你去。”
“白犬的气息虽然消失了,但它消失得太蹊跷。”
活了那么久,银发少年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 白犬咬人不稀奇,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咬白犬。 一时间他简直难以判断,人和神,到底哪个更疯一点。 淳于氏总是会出脑子不正常的疯子,这点果然不错。 虽然淳于夜吞噬了白犬的分身,但银发少年不认为白犬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就像在二十年前,他们所有存在都认为白犬已经被青龙神杀死了,却没想到祂还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一天。 “白犬那家伙鼻子灵得很,”银发少年的手缓缓收紧,“不能让那家伙闻到你的味道。”
白衣人咬紧牙关,“可抱月她……” “我们不是约好了么?”
银发少年目光忽然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 “只有她有力量自己走到你面前时,我才会允许你见她。”
白衣人浑身一震,僵硬片刻后转身看着身后的人,“我没忘记誓约,可没想到西戎人会……” “不,你能想到,”银发少年打断他,淡淡道,“你决定办高阶大典的时候,就知道会引火上身。”
白衣人指尖一颤,没有说话。 银发少年望着对方,银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悲伤,但这份情感转瞬即逝,旋即恢复为毫无波动的模样。 “你要以身为饵,我拦不住你,”他平静道,“但我也有我的原则。”
“饭没有喂到嘴边的道理,”银发少年目光冰冷,“想得到你的一切,那她就要有本事自己走到这里来。”
无边无际的威压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一瞬间看上去无比高大。 “她什么都不知道,”白衣人怔怔望着眼前人,轻轻低下头喃喃道,“那件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她现在的境界才……” “才神舞境么?”
银发少年冷酷道,“我不管这些。”
他不管这山上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西戎人是不是从中搅局,不管对方是不是境界低微,也不管对方用什么手段。 “我只看结果。”
“只有她能自己走到这里,我才允许你见她。”
就像当初面对那位大司命一样,即便他再看不爽那个女人,但她凭借自己的双腿爬了上来,他就无话可说,只能允许她接触自己保护至今的人。 “别跟我提什么境界。”
银发少年眼神如峰顶的冰雪一般冷。 “还是说你觉得,以后她遇见仇人,仇人会看在她境界低微的份上放她一马?”
白衣人说不出话来,紧紧攥住自己被浸湿的下摆。 他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无疑是正确的。 所以他之前才会接受银发少年提出来的条件。 “你啊……” 看到对方这个模样,银发少年长叹一口气,但下一刻,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如果你一意孤行,倾其所有要去救一个废物,那我还不如就在这里咬死你。”
白衣人一愣,抬起头。 银发少年张开口,露出满嘴的小白牙,严肃道,“就像我当初打算的那样,一口吞掉你。”
自己放在心尖尖上养大的宝贝,赶着去给一个废物作嫁衣裳,那他还真不如自己吃掉。 这一幕看上去滑稽,但白衣人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有这个能力。 白衣人垂下视线,低声道,“她不是废物。”
“怎么就不是了?”
银发少年冷笑一声,“她……” 然而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银发少年的耳朵动了动。 这时,从风中远远传来了那个少女的声音。 “西戎翟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 …… “弄错了什么?”
山顶巨石边,淳于夜望着站在李稷身后的嬴抱月,眯起眼睛。 “是啊,”嬴抱月从李稷身后走出,淡淡道,“血喝太多,脑子出问题了么?”
她举起落日剑,指向淳于夜。 “你想要我,应该问我才对吧。”
淳于夜眸光一定,望着眼前浑身伤痕举着满是缺口的长剑的少女,忽然大笑起来。 “你?”
当初和她同为地阶的时候,他还会将她视为“对手”,就像是牙尖嘴利的小猫一般,虽然能玩转在手心,但时不时还是会被抓伤。 但此时此刻,嬴抱月和他已经相差了两个境界,就算她再有越境杀的本事,天阶和地阶之间都有着遥不可及的天堑。 更何况经历了在西岭雪山六天的熬炼,嬴抱月身体肉眼可见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算放她在那恐怕都活不过明天,她还想挑战他? 现如今能够被他放在眼中的,只有李稷而已。 如果不是李稷护着她,她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看着嬴抱月朝他举着那把破剑,淳于夜只觉得滑稽。 “前秦公主,”他笑了一声,“不说别的,你那把剑,都快断了吧?”
他一个弹指,噌的一声,一缕真气击打在嬴抱月的剑上,落日剑上顿时出现无数裂纹。 淳于夜眼中腾起一丝兴奋。 对修行者而言,剑断,道心也将毁。 数日来积攒的压力和伤痛,已经足以压垮嬴抱月这个女人,而他,就要做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等着看嬴抱月崩溃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淳于夜瞳孔微微收缩。 面对他袭来的真气,嬴抱月并没有躲避,李稷也没有挡在她面前,而是肩膀微微一震侧身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嬴抱月赤手握住落日剑剑尖,猛地向后一折。 清脆的断裂声在雪山山顶响起。 淳于夜愕然不已。 嬴抱月她,自己折断了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