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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1)

chapter 14

  远处,天边几道闷雷响起,乌云压顶。

  校外街道,路灯光线被树叶遮挡,周围来往学生稀少,几辆摩托并不引人注意。

  湛倩雪话落,从背后搂着她的痞坏男生打量桑梨,明知故问:“宝贝,这女的谁啊?”

  湛倩雪朝周围男生笑:“各位,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桑梨,她和我们关系可好了呢。”

  “呦,那是得好好认识一下啊。”

  伴随着一帮人轻蔑的笑声,车灯故意往桑梨脸上打,女生被刺得眼睫微抖。

  桑梨孤身一人,就如羊面对狼群。

  自知此刻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转身往回走,然而男生脚踩油门追上,一把堵住她去路。

  湛倩雪下车,走到桑梨面前:

  “急着走啊?不聊聊天?”

  桑梨攥紧伞柄,抬起澈然的水眸看她们: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柯菲讥讽:“呦,这个时候知道怂了?”

  另一个名叫“居娜”的同班女生也笑:

  “对啊桑梨,今天傍晚那么多人护着你,你现在在我们面前不应该很得意吗?”

  看着这帮做坏事还嚣张的人,桑梨气得发笑:“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用肮脏卑鄙的手段对付人,你们比我更得意。”

  柯菲瞪过去:“你还嘴硬是吧?”

  桑梨转头看她:“值日班长,你难道也要在校外管人么?”

  “你!”

  桑梨的话如刀刃刺来,柯菲脸色一僵,湛倩雪冷着脸,下一刻把桑梨往旁边用力一推:“我他妈给你脸了?”

  桑梨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在地,膝盖磕到石路,常年受过伤的膝盖爆发开一阵巨痛。

  周围几人都笑了,桑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眼眶一涩,冷眼抬头看向她们,忍不住开口质问: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们了?从上周奶茶店开始,为什么你们跟神经病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我!”

  湛倩雪笑了:“抢走白晴的火箭班名额,还那么喜欢当好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而且论肮脏,我们哪里比得过你,勾搭多少男生,还有邝野当靠山啊?”

  什么邝野……

  看着桑梨茫然的眼神,居娜笑:“桑梨,你要不说说你是用什么手段倒贴上邝野的,能让邝野这么维护你?”

  湛倩雪揪住桑梨的衣领,把她拉近:

  “我告诉你,只有像我们白晴那样的才配得上邝野,就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湛倩雪高傲晲她:“今天算是正式警告,见到我躲远的,再敢在我面前蹦跶,下次我不介意陪你好好玩玩儿。”

  桑梨死死盯着她,湛倩雪的男朋友见此抬手又推了她,“我女朋友跟你讲话,你给我记住了。”

  男生手劲很大,桑梨再度被推倒在地。

  噬痛感蔓延开四肢百骸。

  “好了,我们走吧,不浪费时间了。”

  湛倩雪悠然开口,上了车,摩托车启动,很快扬长而去。

  桑梨看着消失在视野的他们,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手掌和膝盖已经破了皮,膝盖渗出血来,身上沾了灰尘和泥土。

  周围有几个学生路过,看到她一身狼狈,以为她是摔了一跤,发来同情的关切:“同学,你没事吧?”

  桑梨把脸埋下,声音很轻:

  “没事……”

  把滑下的书包带重新背好,桑梨背脊微弯,踉跄地继续往前走。

  雷声响起,头顶砸下雨滴。

  夏天的雨来的就是又快又急,路边的树枝叶很快被吹打得左右乱颤。

  桑梨撑起伞,微冷的风卷着雨朝身上泼来,淌过她留着鲜血的膝盖,刺骨发痛。

  她忍着痛,一步步着朝公交车站走去。

  -

  大雨倾盆灌下。

  整座城被笼罩得混沌黑暗。

  半小时后,桑梨终于回到别墅。

  一直等待的管家看到她,穿过前院,连忙上前迎接:

  “桑梨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这雨下得太大了。”

  管家带她走进玄关,接过桑梨的伞,借着头顶橙黄明亮的灯光看到她身上,吓了一跳。

  女孩身上衣服染了脏,湿漉漉的,黑发滴着水,面色白兮兮的。

  “哎呀姑娘,你这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桑梨摇摇头,压下神色:“没事,就淋了点雨。”

  “怎么不让老张去接你,这样容易感冒的,”管家担忧,“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干毛巾。”

  “不用,我回房去洗个澡就好……”

  桑梨低着头,声线低如谷底,管家头一次见她这样,诧异但也不好多问:“那赶快,你先回房洗澡,我去煮碗姜汤。”

  桑梨轻声道谢,托着沉重的身子上楼。

  回到卧室,她放下书包,拿着衣物去往浴室。

  打开灯,镜子清晰反射着她的狼狈模样。

  桑梨低下头,拉下拉链,忍着掌心破皮流血的疼,慢慢将沾着灰尘泥渍的裙子脱下。

  她记得初中时,她也拥有过一条很漂亮的粉色长裙,是母亲在这边的大商场买了寄给她的。

  小时候因为贫穷,她穿得都很朴素,那是她是第一次拥有那么漂亮的裙子。

  那年生日,她满心欢喜穿上这条珍藏许久的裙子去学校,然而那帮看不爽她的同学就故意把她关到厕所,把扫地的脏水泼到她身上,还用剪刀去剪她的裙子。

  “就你家那么穷,哪穿得起这么好看的裙子,肯定是偷来的!”

  “对啊,你不会以为穿公主裙就变成公主了吧,就你这种一出生你爸就不要你的穷酸东西才不配……”

  几人围着她,讥讽的声音刺耳如刀。

  那天桑梨蜷缩在角落无声流泪,她打电话给外婆,哭着问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她,是不是她真的不招人喜欢,不然怎么会连父亲都不要她……

  曾经的画面在脑中翻腾。

  桑梨回过神,揉了揉眼睛,打开花洒,任由水肆意从头顶浇下。

  ……

  半小时后,桑梨洗完了澡。

  换好衣服,她扶着墙从浴室出来,俯身看到右腿膝盖大片的皮都被蹭破了,流着血,火辣辣发疼。

  她房间没有处理伤口的东西,只能去外面拿医药箱。

  慢慢踱步到门口,桑梨打开房门,看到外头放着姜汤和感冒药,是管家准备的。

  把这些放回房间,她挪步去往客厅。

  管家说过客厅有医药箱,她不愿麻烦别人,自己去抽屉里翻看着,终于找到。

  拿出里头的纱布和药水,她正要离开,后方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

  邝野进入视野。

  男生从楼上下来,无温度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面色极黑。

  他似乎是有事找她,径直朝她走来,开口嗓音如结了霜:

  “回来了?”

  按照往常,他在别墅都无视她的。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她把手上的东西悄悄别到身后,唇瓣嗡动:“有事吗?”

  “你说呢?”

  什么意思这人……

  今晚湛倩雪的话在脑海浮现,桑梨莫名心生抵触,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更累得没精力应付,低声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回房了。”

  她刚转身走,邝野把她一把拦住,临近怒火爆发的边缘:“心虚什么?看见我就跑?”

  桑梨更懵了:“什么心虚?”

  邝野垂眼对上她视线,薄唇吐出几字:

  “我一而再再而三警告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早上我和朋友在聊今晚去飙车,你当时也在场,晚上我妈就把我摩托全锁了。”

  邝野笑了:“看来你汇报工作很及时啊?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替我妈这么操心我?”

  其他事情无所谓,但唯独摩托是他的底线。

  邝野看向她,眼底笑意收拢:“你妈没告诉过你,住在别人家要掂量掂量自己?谁给你的胆子敢告密?”

  桑梨怔住,至此终于反应过来——

  “你怀疑是我和宋阿姨告的状?”

  邝野没说话,桑梨没想到莫名一个锅扣下来,觉得可笑:

  “是,我是听到你们说飙车的事情,可我压根懒得留意,今天也没和宋阿姨打电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凭什么没证据就不分青红皂白来指责我?”

  桑梨一字一句,忍着颤音,吐字清晰:

  “宋姨虽然让我监督你,但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打过你的小报告,之前我提醒你,只是单纯不想让宋阿姨担心,你以为我高三很闲天天关注你?”

  邝野紧蹙的眉间微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她继而道:

  “你动不动说‘你妈有没有告诉你’,我妈告诉我,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我现在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宋阿姨悉心照顾我,我特别感恩,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冤枉我。”

  回来路上被那样欺负,又淋了雨,桑梨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又被冤枉,这段时间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忍不住彻底爆发:

  “邝野,你以为你是世界中心?你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宋阿姨,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桑梨一双满了水的杏眸直直看他,哽咽强调:

  “还有,‘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这话我一直牢记在心——”

  “因为这是我妈妈,生前,告诉我的。”

  桑梨忍着猩红的眼,转身离开,徒留邝野的视线从她膝盖滑过,停在原地。

  -

  砰的一声。

  桑梨关上房门。

  走到床边,她卸了强撑的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床上,膝盖疼痛得愈发渗出血来。

  她抬眸看着天花板,小口呼吸着,缓解眼底的涩意。

  半晌,她揩了揩眼角,垂下视线去涂药。

  打开药水,她用棉签蘸取着,涂在膝盖上。

  常年跳舞,她经常受伤,身上也有许多后遗症,处理内伤外伤都是家常便饭。

  包扎完,把东西放在桌上,慢慢端起姜汤。

  辛辣的味觉咽下,翻搅心底的苦涩。

  她喝完,低垂下眼帘。

  室外雨后微冷的风拂进窗户,在皮肤泛起丝丝凉意,渗进骨缝,如针扎进心口。

  从头到脚都灌满了疲惫。

  桑梨坐回床边,看向窗外,脑中如电影画面剪辑,一帧帧都是这段时间她来到云淩后发生的一切。

  她只想要好好读书,将来带外婆过好日子,可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难……

  她真的好累好累……

  思绪千翻万滚间,过了许久,桑梨拿起手机,给宋盛兰拨去电话。

  那头接通:“梨梨——”

  桑梨声音很轻:“宋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您休息吧?”

  宋盛兰说没有,“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

  桑梨喉咙干涩,默然几秒出声:

  “宋阿姨,我想去学校寄宿,可以吗?”

  她既然那么惹他的讨厌,还是搬出去为好。

  宋盛兰诧异,“怎么了,好端端的想去学校住?”

  “没什么……就是住在学校上学也挺方便的,然后也不用麻烦你们一直照顾我。”

  宋盛兰听到桑梨不同寻常的低落声音,察觉到不对劲,继续询问,然而桑梨什么都没再说。

  宋盛兰柔声道:“梨梨,这件事你先别着急,先在家里住着,我过几天就回去,等我回去再商量。”

  挂了电话,桑梨放下手机。

  她躺下床,疲惫地蜷缩起身子,闭上眼。

  另一头,酒店套房里。

  接了桑梨电话的宋盛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越想越觉得奇怪,拨打电话给管家。

  管家接起,宋盛兰询问今天桑梨在家有没有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管家也为这事忧心忡忡:

  “今晚桑梨姑娘参加完补习班很迟才回到家,回来的时候好像淋了雨,也没和我说什么,然后刚才九点多我看到小野去找姑娘了,他们……他们好像吵架了。”

  “吵架?!”

  “对,太太你也知道小野的脾气,我哪敢上前拦着嘛,我在一楼听的,吵什么也没太听清。”

  宋盛兰拧眉:“好,我知道了。”

  -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疾风过境,徒留天色一片黑沉,空气中潮湿地泛着水汽,树叶凌乱地铺散在地面。

  四周静谧,只剩下滴答答的雨落屋檐声。

  别墅,四楼的卧室里。

  从二楼回来的男生坐在沙发上,手机被扔到沙发一角,他垂着眼,眼底阴沉漆黑如墨泼过,周遭气压极低。

  心头的躁意不断翻涌,邝野抬手搓了下寸头,捞起茶几上的烟盒,磕出一根咬进嘴里,去拿打火机。

  青绿色火光亮起,点燃烟头。

  他深深吸了口,吐出口白烟,胸腔的烦闷却难以消散。

  耳边,只剩下桑梨刚才说的话。

  以及,她红着眼眶看他的模样。

  一种从未有过、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刀在心底割裂开一个口子,一刀又一刀。

  他抽着烟,一根结束,又来了一根。

  昏暗的房间里,他独自坐着,寂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嗡嗡震动。

  他偏开眼,过了十几秒,拿起手机。

  “喂。”

  接起电话,他沉哑出声,那边就传来宋盛兰的质问:

  “邝野,你是不是和梨梨吵架了?”

  男生扯唇,没想到他妈消息是真灵通,“你在家里装监控了?”

  “我听赵姨说的,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和人家吵什么?梨梨刚刚打电话过来竟然说要搬去学校寄宿,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男生沉默半晌,开口提起今晚的事,宋盛兰听完,“所以你以为是桑梨和我告的状?!”

  宋盛兰无奈气结:

  “我和她也好几天没联系了,今天这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始至终,她就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任何不好的事。”

  “邝野,是你冤枉她了。”

  所有的得到了证实。

  手机贴在耳边,邝野黑眸暗下,心底的情绪彻底被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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