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上静默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抚过她的脸颊,指尖上沾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她流泪了。从她黯淡的目光中他可以看出,她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桑上坐在地上,枕在楚云汐的膝间,静静听她将她与那个人之间的故事,从大历到北辰,她一直在奋力追随那个人的脚步,可是有一天,她突然累了,再也抓不到他的背影了……楚云汐从怀中拿出那支燕誉之交给她的白色玉笛,吹奏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曲子,这首曲子她曾在百里宸风醉酒的时候听他哼唱过,他说那是母妃在他小时候经常用来哄他和哥哥入睡的曲调。悠扬婉转的乐声传入耳,角落里倚在墙边的燕誉之远望着院子里的青衣女子,晚风吹起她的裙角,飘飘若仙子。有时候他忽然觉得,如果他们就永远在这户普通人家生活下去,让她做他名义上的“燕夫人”,倒也不错。听到玉笛吹出来的乐声,桑上低垂着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血光。他缓缓站起来,下一刻头疼欲裂,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忍耐不住喊出声来。“桑上!”
楚云汐丢下笛子,扶住面前少年下落的身子,探上他的脉穴,心头一震——他的脉搏停止跳动了!燕誉之从暗处飞身而出,冷冷地瞥了嘴角带血的桑上一眼,问道:“这小子怎么了?难不成又毒发了?”
“不可能,我已经为他解过身上之毒,不会再有毒发的症状才对。”
楚云汐皱眉道:“我觉得,桑上好像是听到笛声后才忽然头痛的。”
燕誉之也注意到了,方才他看到的不是幻觉,桑上的眼睛里透出一抹红光,很是奇怪。“这支玉笛是大秦国的东西,而且十有八九与龙尧有关,与龙尧有关的东西就多半关联着无忧军。”
燕誉之扯住楚云汐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凝眸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桑上很可能是无忧军中的一个……”“桑上怎么会是无忧军?大秦国无忧军个个不伤不死、骁勇善战,他们异于普通人,说不定连意识都没有,可桑上是个普通的少年,他也会受伤流血,血是鲜红色的,和大秦国无忧军不一样。但是……”楚云汐再次确认过他的脉象,“该用什么来解释桑上忽然没有了脉象呢?”
“没有脉象?那不就是死人了么?”
燕誉之输了一道真气在桑上的身体里,疑惑地道:“奇怪,他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在与我的真气抗衡,可我却探查不出这股力道到底是什么。”
这个小子……绝不简单。“他的状况也可能是短暂的休克,还是先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吧。”
楚云汐捻起一根金针刺在桑上的穴道上,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年忽然睁开双眼,大喘了一口气,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燕誉之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这小子又突然恢复了脉象,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如果换做平常人,心脏停止跳动这么久早就该死了,可他却一点事都没有。“桑上。”
楚云汐唤他:“你方才怎么晕倒了?身体还疼么?”
少年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紧攥着拳头,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没事就好,你先回屋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进城医病呢。”
燕誉之拍了拍楚云汐的肩,说道。他转过身朝隐于暗处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紧了桑上这个身份成谜的家伙。……翌日,楚云汐和燕誉之等人一大早便准备就绪,朝洛城里疫病最严重的城东而去。在出发之前,楚云汐命人用亚麻布泡过蜡,制成简易的口罩和手套分发给每个人,自己也戴了一副。“这是什么东西?”
燕誉之看了一眼众人浑身上下被包裹严实得模样,好在今日阴天,不然恐怕他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要捂出痱子了。“这东西可不能小瞧,它有着隔离疫毒的大用处,切记,进了疫区之后千万不可将此物摘下来,也不能直接碰触患病之人。”
楚云汐交代道。到了城东,楚云汐迈下马车后,眼前之景让她心头一惊。遍地是染病的百姓,各处商户门前的牌匾都落了厚厚的灰尘而无人打扫,这里的百姓过得简直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先前她身处宫中所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大臣们给百里宸风的上书中也并未提及到洛城,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国库派发给这座城的赈灾款恐怕早就被丞相等人给贪污了,如今这座城就像是被遗忘的废城,城里的百姓也成了被官府抛弃的棋子。“过来看看。”
燕誉之指向一户敞着门的人家,院子里直挺挺倒着两具尸体,旁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跪在尸体旁边痛哭道:“爹爹!娘亲!不要离开百花啊……”楚云汐随着燕誉之一道走进去,问道:“小姑娘,你的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见到他们,小姑娘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喊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燕誉之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几块杏仁糖酥。“给,拿着。”
燕誉之将糖酥塞到小姑娘的手里,勾起嘴角道:“大哥哥我是从京城而来的,目的是查清楚瘟疫的根源,好对症下药解救你们。我们没有恶意,明白吗?”
小姑娘怯怯地捧着手中的糖酥,吞着口水道:“你们……会救我吗?”
“那是当然。”
楚云汐浅笑道:“那么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里可还有其他人照顾你?”
“我叫百花,家里还有奶奶,她去地里挖红薯了。”
百花将糖酥包好了护在怀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爹我和娘的病本来就很严重,奶奶才离开了半日,他们就……”楚云汐拍着百花瘦弱的肩膀,安慰道:“我会派人把你的爹娘好生安葬的,你一定饿了吧?大哥哥给你的糕点你为什么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