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卧房外的下人们急成一团,王爷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准惊动其他人,只许他们叫白姑娘过来诊治。这位白姑娘无论如何也是个外人,王爷又素来是个警惕谨慎的人,为什么就对这个不过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信任有加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有无人敢反对一个字。楚云汐走到床前,伸手抓住宸王的手腕,他的脉象时而急促凶猛时而骤然停止,这样的脉象怎么能支撑起一副常人的躯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症状,造成宸王这种体质的可能怕是只有一个,就是服下了某种带有压制性的毒,在体内药性相克而引起的症状。众所周知,宸王是北辰皇帝的二儿子,也是最有能力继承大统的皇子之一。北辰皇帝如此爱惜他的皇位,又怎会不忌惮自己这个战功赫赫的二儿子?就如同对待其他皇子那样,那个老狐狸必定在宸王的身上下了毒,用以牵制宸王,让他为自己所用。楚云汐皱起眉头,看来想找到问题的根源,就要找到那份老皇帝每个月送到宸王府上的装着药丸的锦盒了。现在宸王体内混着几种毒,让她很难分得清究竟有没有一种是曾经百里宸风代她中的“蚀心”之毒。确认宸王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不过眼下还是得将宸王救活才能从长计议。“去打些冰水过来。”
楚云汐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经过楚云汐方才的号脉,发现宸王体内并行的几种毒衍生出一种热毒,这也是令他高烧不退和吐血的原因。她将床上躺着的人翻过来,解下他的上衣,在他身上的几处大穴施下金针,帮他把体内的毒血全部逼出来。在看到眼前人的后背时,楚云汐暗地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宸王的背上大大小小遍布着不少伤疤,有的疤痕已淡,看起来是旧伤,而有的疤痕很深,想来必定是深可见骨的伤。她的目光向下挪去,在他背上看到了几处中箭而留下来的明显伤疤,那箭伤的位置与曾经百里宸风中箭的位置相差无几!楚云汐的心头一震,眼底泛起一抹盈盈的微光,伸手抚向宸王带着鬼面的脸,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侧脸的轮廓倒是与她日思夜念的那个人有五成相似。真的是他吗?正当楚云汐怀着满满的疑问想要揭下宸王脸上的鬼面之时,宸王忽然动了一下,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来。端着冰水走进来的小丫鬟见到满地的血污,吓得双腿一颤,手里的水盆险些摔在地上。“白姑娘,这……这可怎么办?”
小丫鬟带着哭腔问道。“别担心,毒血排除,现在王爷已经脱离危险了。”
楚云汐不紧不慢的拔出宸王身上的金针,从容自若的说道。周围有人,楚云汐不便揭下宸王脸上的鬼面,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起身写下药方递给小丫鬟:“按照药方上所写的煎药,一点都不能有差错,还有,用冰水为你家王爷擦身,这样有助于降烧。”
她拿起一块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准备抽身离开。方才见到宸王身上的箭伤让她的心到现在都嘭嘭乱跳个不停,她怕自己再多待上一阵子就会忍不住露出什么马脚来。宸王身边安排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被发现她是有预谋而来此,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麻烦。楚云汐觉得,她应该找个地方静一静再作打算。“白姑娘请慢步。”
小丫鬟急忙叫住了夹起药箱准备离开的女子,开口道:“白姑娘有所不知,王爷早有有令,府里的任何人都不准近他的身,违令者必有重罚。奴婢身份卑微,不敢逾越了府里的规矩。而且王爷在昏迷前就只指定了白姑娘一人来此,这降烧一事……恐怕只有白姑娘来最为合适……”她是个明眼人,自然看得出王爷对待白姑娘的态度不一般,何况王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她这个丫鬟哪冒犯的起?楚云汐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宸王,又看了一眼满眼哀求的丫鬟,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都出去,这件事交给我来吧。”
“有劳白姑娘了。”
几个丫鬟清理完地上的血迹后缓步退了下去。楚云汐倒了些许药酒在冰水里,又拿起一块帕子扔进去,强忍住彻骨的寒冷,把帕子拿出来拧干,就着宸王解开的衣衫为他轻轻擦拭后背。她的力道极轻,特地避开方才为他施过针的地方。这个人的身材纤长精壮,除了皮肤上有些伤疤,整个身材看起来极为完美,想必这皇城里想要嫁给他的贵族女子一定挤破门槛了吧?擦拭完后背,楚云汐趁着宸王昏睡未醒,不客气的抬手将他翻了个面,看起来就像是在翻动一条案板上的鱼肉,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鱼肉,就凭宸王这副身材,也是块俊美非凡的“鲜肉”。在楚云汐的物理降温下,宸王身上滚烫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靠在床柱上稍作休息。目光投向宸王脸上的那张遮住一般面容的鬼面具,楚云汐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她环视了一眼周围,确认无人在此,便将手伸向他的脸,摘下他脸上的鬼面……眼前的结果让楚云汐的眼底一暗——这是一张与百里宸风完全不同的脸,虽然也有些男子的英俊好看,但却称不上百里宸风的那种俊美绝色。若眼前的宸王的面容是英俊潇洒,那百里宸风的容颜就是惊为天人。楚云汐有些失望,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像宸王这么警惕的人,怎么可能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也像她一样易容过呢!她不甘心的再次伸出手,想要在宸王的耳后找到易容的痕迹,谁料她的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宸王猛地用力抓住!楚云汐瞪大双眼望向床上之人,就连呼吸都停驻了片刻,好在他的眼睛还紧紧闭着,看样子还未醒。不过照现在的架势看,她若是再碰到宸王的脸,估计他就要跳起来掐住她的脖子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鬼面具戴回到宸王的脸上,再把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伸手探向他的脉穴,发现他的身上又开始滚烫起来。“唉,看来今晚我是休想睡个好觉了。”
楚云汐摇了摇头,继续拿浸过冰水的帕子为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擦拭身体降温。察觉到身上再次传来凉凉的温度,缓解了原先的不适之感,宸王紧皱的眉头得以松开。他能闻到身边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好似来自女子,淡雅怡人,让他非但没有厌恶的感觉,反倒一点点沉浸在这久久不息的清香里。楚云汐的脑中一片混乱,如今宸王的身上疑点重重,看来她必须得找到个合适的点下手才行。……翌日。早上,宸王醒过来的时候,侧眸一瞥,只见一个娇俏女子撑着下巴坐在床边,大概是彻夜未睡而困倦极了,她闭着眸子,如羽的睫毛微微颤动,脑袋时不时左晃右晃,好像下一刻就会睡死过去,可却还是强撑着不肯倒下。宸王就这么瞧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勾起薄唇,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伸出手拨开挡在她鼻子上那缕随着她呼吸而来回摆动的头发,动作无意间轻柔了些许。随着楚云汐的脑袋重重一栽,她从困顿中骤然惊醒,正撞上床上之人朝她投来的幽冷却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时间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王爷醒了?身上还有什么不适么?”
楚云汐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宸王说道:“王爷昨晚伤势突然加重,又发起了高热,这会儿身上的烧刚退,现在必定是口干舌燥,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昨天晚上被折腾惨了的人可是她!她不光要为宸王擦身降温,还要喂他喝药,身子骨都快累到散架了。宸王接过茶盏,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白色里衣,目光再次锁向眼前人,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问道:“本王的衣服,是你换的?”
“王爷身上的衣服是小女子换的。”
楚云汐的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如实回答道:“但小女子也实属没办法才会自己上阵,谁让府里的下人都惧怕王爷,没有一个人敢近王爷的身呢……”真是个可恶的女人,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跟他说话?“女人,小心祸从口出。”
宸王眯起眸子,眸底露出一抹不容冒犯的杀意。“是是是,小女子这就回房里面壁思过,不打扰王爷养伤了。现在差不多是申时,王爷应该饿了吧?我这就通知下人做几道清粥小菜端上来。”
楚云汐见到宸王的状态还不错,便准备退下。“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