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宫请安,肯定得带着媳妇一起。宫人迟疑了一下,道:“倒不曾见王妃。”
贤妃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露声色,她继而温声道:“请王爷进来吧。”
见到挺拔如青竹的儿子,贤妃脸上的慈悲有了实感。母子闲话几句,贤妃盯着他眼睛,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婉清?”
提到宁王妃,宁王浑身都僵了僵。贤妃留意着,心里一跳,眉头也不由自主轻蹙了一下。宁王想了想,找个借口道:“她回娘家了。”
怕她追问,连忙又道:“我有事情跟母妃说。”
说罢,他还抬眼看了看室内的宫人。贤妃更觉不同寻常,抬手挥了挥,让宫人退出去。“什么事?”
“母妃,”宁王压低声音,眼里连一丝犹豫也无,“我要跟王妃和离。”
贤妃皱起眉头,低斥一声:“胡闹。”
“我没有胡闹,”宁王沉声道,“我跟她没有感情,再也没法和她过下去。”
“还不如趁早和离,也不耽误她日后奔个好前程。”
贤妃:“……”做过皇帝儿媳的女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我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知子莫若母,贤妃才不信他那一套。她声音温和,可语气认真。逼问的态度也摆了出来。“母妃,我就是不想跟她一起过下去。”
宁王回答得也相当认真。贤妃怒道:“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不肯对她死心?”
宁王平静的面孔忽现几分扭曲的痛苦。他低下头来,情绪低落:“母妃,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就罢了。”
“我也能闭着眼睛和现在的王妃一直这样相敬如宾过下去。”
“可我偏偏遇见了。”
“这是上天对我的怜悯与补偿,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胡说!”
贤妃怒斥,“她从来就没与你情投意合。”
明明是你自己单方面一厢情愿。宁王痛苦地狡辩:“可我把她当知己。这世上,再没有别的女人能像她一样理解我。”
“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与她一样和我如此契合。”
“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我真的做不到。”
“母妃,事情要是真到这个地步,我会死;会心痛死。”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你儿子,想办法成全我吗?”
贤妃:“……”看着这个颓丧又痛苦的儿子,她当真又气又怒。这造的什么孽啊!“儿啊,”贤妃气得心口疼,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劝他,“不是我不肯成全。”
“而是这事,分明没法强求。”
“就算你和婉清和离也没用。”
贤妃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圣上封了她为国公。”
“你想想,你父皇是多么看重她。”
“再想想,她以女子之身能封为国公,她该有多能干!”
“儿子,不是我非要贬低你;事实如此,你确实配不上人家。”
人家苏潼看不上你那确实再正常不过。要是苏潼看是她儿子,她指不定要说一句苏潼眼瞎。“你别再惦记她了,她不属于你该惦记你的人。”
贤妃苦口婆心劝了又劝,“以后离她远点,和婉清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宁王面色冷了下来:“母妃真的不肯帮我?”
贤妃怔了怔:“这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既然母妃不肯,那我就自己来。”
宁王固执道。贤妃吓了一跳,警告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你可千万别乱来。”
别看他们母子在陛下面前比其他人有份量,但那也是在他们母子知情识趣的前提下;陛下才会给他们几分青眼。一旦宁王做出什么令陛下不喜的事,陛下可不会纵容他们。对于陛下来说,苏潼的重要性,远超他们母子二人加起来的份量。“就算你乱来,以她的聪慧,你也不会得逞。”
“除了惹恼你父皇,你可占不到丝毫好处。”
宁王却已经沉着脸站了起来:“母妃,我和王妃和离是定了的。”
这事不能再拖下去。再拖,苏潼都要嫁别人了。“至于其他事情,你要是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
宁王道,“至少出了事,也连累不到母妃头上。”
“母妃你不用再劝阻我,我没有尽力去争取过,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成全我吧。”
贤妃:“……”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她想起宁王妃曾经的暗示。宁王妃是知道宁王不育的,如果宁王不管不顾与自己的王妃闹起来非要和离,这事岂不是要闹到人尽皆知。贤妃心念划过,连忙叫住他:“你等等,我还有话——”“我心意已决,母妃不必再说。”
宁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贤妃望着他背影,怔怔地揉了揉眉心:“唉,这孩子!”
她知道一旦宁王铁了心,她就算费尽口舌劝不了,即使出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来。宁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就是觉得烦躁又愤怒。仿佛心里揣着一团火,这团火随时会烧掉他自己,也会焚烧掉别人。现在,他急切想要给这团火寻找一个宣泄口。宁王与自己王妃过日子,以前从来就没有志趣相投这一说。如果没有遇上苏潼,他或许还能一直与自己王妃过下去。可偏偏,他遇到了人生的知己。宁王就没法继续忍受自己王妃,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共同语言的人。回到府里,宁王问了一圈,才知道自己王妃果然去了娘家。他之前在宫里对贤妃说的话,不过是随口而提的借口,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准了。“王妃回来的话,跟我说一声。”
他吩咐下人。那件事,他连一刻都不想再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