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按照常理来推测,觉得皇帝应该只是有点小毛病。之所以三天两头称病罢朝。她觉得皇帝就是纯粹找借口给自己放假。做皇帝勤勉了一辈子,忽然就心生倦意,想要趁机歇歇,这种心态;苏潼非常理解。除了给自己放假,皇帝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钓出几个牛鬼蛇神来。苏潼这么猜测,是有根据的。她这个神医就摆在眼皮底下,皇帝要是真生了重病,会不请她看病?除非皇帝不想活了。可皇帝明显还雄心万丈,绝对没有不想活的念头。“哥,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除了平时出入要多带几个人,别的事咱都不掺和。”
“谁爱闹腾就让他闹腾去。”
夏明枫心里暖意流淌:“我不是小孩子,你别像个老母亲一样事无巨细都叮嘱一番。”
苏潼:“……”水眸一瞪,佯怒道:“你说我老?”
“不知道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年龄吗?”
夏明枫嘴角狠狠一抽:“你不是小姑娘。”
苏潼眼睛一瞪,娇叱的声音拔高:“还说!”
夏明枫:“……”“我意思是,你不是小姑娘,可跟老也搭不上边。”
“别忘了,我是你哥;我年纪比你大,我都没说自己老。”
苏潼不满地哼了哼:“男人怕什么老?男人年龄越大越有魅力。”
“女人才会怕别人说老。”
夏明枫嘴唇嗫嚅一下:“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会老。”
“你说什么?”
苏潼皱眉,“嘀嘀咕咕,肯定没说好话。”
“我不会说你坏话。”
夏明枫清俊的面孔微微有些红,似染了霞色一样,浮着浅浅尴尬。苏潼哼了哼:“你只是不敢当面说我坏话。”
夏明枫:“……”你倒挺有自知之明。兄妹俩斗嘴一番,最后仍以苏潼胜利告终。夏明枫如常去衙门做打工人。傍晚的时候,昭王府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乔装打扮的司徒烨,竟然带着同样乔装打扮的皇帝上门来。二人到来之前,也没让人递个消息,就那样突兀又直接地闯上门。苏潼看到他们联袂而来,吃惊都摆到了面上。“嘿,把嘴巴收一收。张得圆溜溜的,像什么话。”
皇帝轻斥她的时候,眼睛里隐约含了点笑意。苏潼眨了眨眼,默默伸手做了个把嘴巴合上的动作。这时候看到皇帝,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再看皇帝笑眯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忽然醒悟过来,皇帝最近时常称病,原来早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一开始,肯定是偶尔来一下称病不朝,时间也不长。接着,才一次接一次将时间延长。然后,将间隔也拉短。让大臣们从心理上慢慢接受了他生病的事实。或者说,皇帝自己营造出来“重病”的氛围。为的,就是有一天偷偷摸摸溜出宫,或者在宫外逗留几天,也不会有人发现。苏潼想到这里,忽然磨着牙倒抽一口凉气。皇帝该不会……打算暂住昭王府吧?这般想着,苏潼下意识瞄了眼皇帝。皇帝似乎明白她的疑惑,居然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苏潼:??得到肯定,整个人霎时都不好了。皇帝称病却跑到昭王府躲起来,一旦被人发现,她和昭王会不会成为别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说他们居心叵测,挟持皇帝云云。苏潼越想,脸色越难看。皇帝这不是成心给她和昭王找麻烦么?接着,她又默默地幽怨地盯着司徒烨看了一眼。这家伙不劝阻皇帝,居然还与皇帝合伙,帮皇帝躲来昭王府?“贾老爷,”苏潼心里泛苦,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苦哈哈的,面上偏偏还得笑着,实在把她整得够呛,“你怎么忽然来了?”
皇帝把脸一板,眸光淡淡扫来就流露出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来:“我不能来?”
苏潼:“能来,当然能来。”
“可你来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突如其来搞这一出,以为玩心跳吗?皇帝哼了哼,又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万里侯一向胆大包天。怎么这会忽然变胆小了?”
苏潼:还不是怕忽然被人害死。还是遭你连累,死得不明不白那种。皇帝瞧见她幽怨的小眼神,登时乐了:“怕什么,我就是出来小住几天。”
“也不会让你多为难。”
苏潼:“……”笑脸僵了,手脚也僵了。“小住——几天?”
如果不是苏潼死死压抑住声音,她这咬牙切齿的吼声,能把人耳朵震聋。皇帝说得真轻巧。万一他的行踪泄露出去,他在昭王府出了什么意外,她和夏明枫有几条命够砍呀?就,小住几天?他是怎么做到能把那么严重的事说得那么轻的?皇帝见她气到跳脚,心里直觉好玩。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又道:“你随便安排一个院子,不用太讲究,我这人很随和。”
苏潼暗翻白眼。敢说出“不太讲究”四个字的人,是怎么有脸敢说自己不讲究的?“贾老爷,”苏潼懒得看把皇帝领来这里的司徒烨,这就是个大冤种,过后她再慢慢收拾,“你带了多少随从来?”
她供他吃供他住没问题,最起码,他的安全他自己负责吧?皇帝淡淡瞥了眼司徒烨:“哦,听闻大燕的赤诩军统帅无比神勇。”
“南楚的国师神秘是神秘了点,可身手也不比大燕人差。”
苏潼几乎气吐血。所以,司徒烨你给自己揽麻烦上身不算,还直接将麻烦带过来坑我?皇帝太奸诈了。要她招待,还要司徒烨负责他的安全,这是把他们当什么来使唤?“贾老爷,昭王府地方虽说偏僻了点,可平日也有不少客人拜访。”
苏潼把丑话说在前头,想要在这地方安稳待着,就千万别惹事。皇帝见她诸多嫌弃与不满,想着自己此番突然出宫造访,还没经过她同意就住进来,大概确实有点惹毛她。默了片刻,他幽幽一叹:“苏神医,医者仁心;我的病,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