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应该调到的现银却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时,崔毅傻眼了。“祖父,嘉州的银子呢?”
他先去钱庄转了一圈,发现今天跑来兑换银子的客户比之前更多。他心里就慌得不行,“什么时候银子才能调到楚京?”
“钱庄那边就快撑不住了,短短两三天功夫,从四家钱庄兑出了差不多五六百万两银子。”
大额客户的银子几乎流失了三分二。要是调银再不到,今天再来几个大客户的话,钱庄就得关门了。一旦钱庄关门,就等于坐实了永亨钱庄兑不了现银的谣言。这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崔老爷子面上没有笑容,他面皮耷拉下来的时候,看起来人又老又凶又严肃。他沉着声,长叹一声:“崔毅,嘉州没有银子。”
良久,这晴天霹雳落到崔毅头上,轰得他几乎魂飞魄散。“没、没有银子?”
惊急之下,崔毅声音发颤,连话也说不利索,“祖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老爷子皱着眉头,苍老的面孔似瞬间老了十岁:“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嘉州,也遇到了跟楚京差不多的事情。”
“现在,嘉州钱庄的局面跟楚京这边一样艰难。”
“有人同时对楚京与嘉州出手。”
老爷子沉沉叹气,“消息被人刻意截留,直到我派去的人调不到现银,这才发觉那边也被人用一样的手段对付。”
就算他想弃嘉州保楚京也不成。因为这时候,嘉州那边钱庄的现银也被兑换得差不多了。崔毅的脸,霎时白透了。“祖父,”他用力抓住老爷子枯老的手,连声恳求,“那就别从钱庄调现银。”
“从别的地方抽调。祖父,崔家还有很多产业,从别的产业里抽调现银,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崔老爷子沉静地看着他,缓缓摇头;“不能这么干。”
“把其他产业的周转资金抽调出来填钱庄的窟窿,先不说能不能堵住钱庄这边的口子;这一抽调,都会对其他产业造成致命打击。”
“拆东墙补西墙,最终只会毁掉所有根基。”
崔毅满心焦急与茫然:“不能抽调?祖父,那钱庄怎么办?”
崔老爷子沉吟半天,问道:“你查过钱庄的账没有?还有多少客户没有挤兑现银?”
崔毅面色十分难看:“零散的客户还有很多,大客户大概还有三分一没兑换现银。”
崔老爷子考虑良久,道:“还有一个法子,如果成功的话,则可助钱庄顺利渡过此次难关。”
“什么法子?”
崔毅立刻激动问。“借钱。”
老爷子道,“豁出脸面,找姻亲故旧借出一笔银子来周转。”
崔毅颓然松手:“祖父,就算现在有人肯借银子给我们;也不见得谁手里砸有大量现银啊。”
这法子简直……跟儿戏似的。老爷子却狡猾道:“楚京的钱庄又不止永亨钱庄一家。我们去找那些把银子放在其他钱庄的人借,自然就能借到现银。”
这么做还可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要是别的钱庄也出现挤兑潮,就能转移他们永亨钱庄承受的压力。崔毅:“这样借,就算借十家八家,也未必能借到多少银子。”
不过,这到底也是一个办法。老爷子哼了哼:“你先去找你姐姐。”
“让她出面去借。”
崔毅死寂一般的眼睛终于亮了亮:“对,我怎么忘了我姐是宣王妃。”
宣王未来是极可能成为太子的。他这个未来太子的小舅子出面借银子,只要稍微识趣的人家,都不会推辞。何况,他只是借,又不是不还。“祖父,我现在就去找姐姐。”
崔毅去找宣王妃时,碰上宣王也在府里。“姐,”寒暄了两句,崔毅就说起自己的来意,“这几天,我们家钱庄出了点事,你听说了吧?”
无数人蜂涌去永亨钱庄兑换现银,这事就是楚京目前最轰动的新闻。宣王妃哪里能不知道这事。“听说了。”
宣王妃没将这事看作多严重,认为流言多是夸大。不过,既然见到自己亲弟弟,自然得问一句,“没什么事吧?”
“这样离谱的谣言,到底是哪个缺德鬼传出来的?搞到大家人心惶惶。”
崔毅咬了咬牙:“目前还在查。”
“姐,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跟你商量。”
宣王妃微愣,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什么事?”
崔毅便简单的将永亨钱庄目前面临的困境告诉她。宣王妃听罢,完全惊直了眼。“怎么会这样?短短几天功夫,就把崔家的钱庄挤兑到面临关门的地步?”
崔毅不是来听她教训或者发表感慨的:“姐,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你和姐夫了。”
宣王妃不解:“帮?我和王爷能怎么帮?”
她发愁地揉了揉额角:“就算我想帮,我也拿不出多少现银来给你周转啊。”
王府日常开销甚多,库房里面的现银大约也就万余两银子。“姐,”崔毅激动道,“祖父的法子,是让姐姐你出面,帮我们向平日交好的姻亲好友借。”
“只要借来足够的现银,再周旋几日,就能把这次的危机撑过去。”
“姐,家里一直支持你和姐夫,可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与要求。”
“崔家好,姐姐和姐夫将来也能更好。”
“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姐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要是这条路再走不通,永亨钱庄就真的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