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面红耳赤地坐直身子,压抑着微重的呼吸,理了理凌乱的衣裳;离她远一些。苏潼含笑看着他,语气却带了两分幽怨:“坐那么远干嘛?”
司徒烨声音暗哑:“我怕离你那么近,会忍不住变成禽兽。”
苏潼:“……”“咳,”对于绝对守礼不肯越雷池半步的定北王,苏潼只能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司徒烨连忙摆出危襟正坐的姿态,极力压住心头荡漾难消的激动:“你说?”
“府里后花园有处院子可以用来改造成临时药坊。”
“就是需要挖地龙,另外再做几处改动;你能找几个人帮忙吗?”
司徒烨点头:“小事一桩。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改造。”
提取青霉素,需要先在湿润温暖的环境下弄出青霉。而提纯麻药则需要熬煮曼陀罗汁,再用蒸馏器提纯。在熬煮曼陀罗汁的屋子里,就有足够的水份与温度,直接用来培养青霉素;一举两得。这事说起来简单,苏潼与秦殊卫浔几人忙前忙后,忙了好几天才终于把这个临时药坊给建好。这一天,天冬忽然从外面匆匆赶回将军府。“小姐。”
她神色复杂,看着正在忙碌的苏潼,一脸的欲言又止。苏潼忙里偷闲瞄她一眼,顿了顿,奇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对劲啊。”
“小姐,”天冬嘴巴开合几次,一向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面孔,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大公主来到凌云镇了。”
“谁?”
苏潼嗖地直起腰,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她该不会因为蔬菜吃得少,出现幻听了吧?天冬重复:“小姐,大公主齐霏现在已经到了凌云镇。”
“她人就在城门外,不过被拦着没放进来。”
“王爷有令,没有通关文书的一律接受盘查,绝不能随便放进凌云镇里。”
苏潼会意:“这是军事重镇,里面都是驻军与家属;一般人肯定不能随便放进来。”
不过她真被这个消息勾起了满满的好奇心:“走,我们去城楼看看热闹。”
她让赤影带着暗卫扮作土匪将齐霏洗劫一空,连马车都弄坏了两辆。齐霏是靠什么躲过司徒烨的眼线?又靠什么保障这一路吃喝拉撕睡跑到凌云镇来的?苏潼还以为齐霏已经乖乖折返回京了呢。没想到齐霏居然默不吭声,愣是在没钱没人没车的情况下跑到北疆来。真是——好大一惊喜!连苏潼这会都不得不佩服齐霏的毅力。当然,这也更加从侧面证实了她的推测。齐霏非要跑来北疆,绝对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找她看病——就是个欺骗世人的幌子。“这事,王爷知道吗?”
天冬道:“已经有人将此事禀报王爷。”
“是王爷的意思,不能随便放她进城来。”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现在的大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凭齐霏昔日对她的种种恶行,怪不得苏潼有幸灾乐祸的心情。苏潼去到城楼,居高临下俯瞰下面的官道,只见有两辆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且普通得有些破旧的青帷马车停在那里。齐霏大概为了展示自己身份,与守城的官兵论理;她此刻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站在外面。苏潼打量一会,忍不住眉眼飞扬,唇角弯弯;愉快地笑了起来。自她认识齐霏以来,从来没见过齐霏有如此狼狈难堪的一面。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上没有一根值钱的发饰。衣裳,也与华丽珍贵扯不上一点关系。大概一路吃了不少苦头,看起来居然还瘦了不少。如果不是那张脸还是熟悉的模样,苏潼几乎都不敢认这个人是齐霏。打量了一会,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也许,齐霏就是靠着这副乞丐一样的扮相骗过大家?”
司徒烨与他的手下可能做梦都没想过,昔日在京城骄横跋扈的大公主,会舍下一身骄傲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欺骗众人。还有,齐霏与她的侍从在被“土匪”将财物洗劫一空后,还能跑到这地头来;极可能是因为她把值钱的首饰衣物都拿去变卖了。“我还真是低估了她的决心与韧劲。”
这也让苏潼越发肯定齐霏跑来北疆的目的不简单。看完热闹,苏潼就回将军府去了。放不放齐霏入城,什么时候放,或者撵走,这事自有司徒烨处理。苏潼不去操心。两个时辰后,司徒烨匆匆忙忙赶回将军府。“齐霏偷偷跑来凌云镇的事,你怎么看?”
他问苏潼,神色有些莫名。苏潼愣了愣:“她跑来北疆的事,你没有派人告诉皇帝?”
司徒烨神色冷了两分:“没有。”
齐霏不怕死非要跑到这地方,看来她是不想活着回去了。他不会忘记齐霏对苏潼做过什么。一次又一次,齐霏差点要了苏潼的命。在京城,他顾忌着皇帝;勉强让齐霏苛活。谁料齐霏不怕死,非要跑到北疆,跑到他的地盘来作威作福;既然她嫌命长,他也不用对齐霏客气。苏潼默了默,幽幽道:“就算你没有派人告诉皇帝。皇帝现在应该也知道她来了北疆。”
她还没忘记为了引齐霏自己主动回京,让赤影弄出“断龙石”那件事。她打量着他,从他眼里闪烁的冷光,便猜到他心里所想。“如果齐霏死在这里,会不会有麻烦?”
司徒烨淡淡道:“大燕与漠北打起仗来,谁能顾得上她是不是公主?”
“刀枪无眼,被误伤误杀,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且,她身份高贵,漠北那边只怕对她更感兴趣。”
“可能会想方设法活捉她朝我们勒索好处。”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底一片森寒嘲弄,“也可能,一不小心把她弄死了。”
“好羞辱我们大燕。”
苏潼:“……”所以,齐霏能够在没有钱财的情况下千辛万苦跑来北疆,是他暗中纵容的结果?司徒烨,早就想着弄死齐霏?这家伙,这么凶残又记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