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朱妃之后,齐子砚考虑片刻,前往御书房求见圣驾。“儿臣拜见父皇。”
龙案后,大燕的帝王眉头微凝;因光线关系,他的面孔在明灭暗影里更添几分令人心生惧意的浓重威严。皇帝抬了抬眼皮,喜怒难辨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有何事见朕?”
齐子砚心里浮上淡淡失落。他幽沉的嗓音,生硬疏离且夹着不耐。这样的语气,对齐子砚来说实在陌生得很。“父皇,”齐子砚微怔,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拿出一块形状奇特的玉饰,恭敬道:“这是儿臣日前在灵溪山偶然所得的一块奇玉。”
“此玉原为一位道行高深的道长所赠。”
“据那位仙人道长所言,福缘深厚的人长年佩戴此奇玉;倘若结合仙家道观所炼制的仙丹,就能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儿臣曾追问那位道长,从何处可求得此等仙丹;他只道儿臣机缘未到,问也是白问。”
“儿臣觉得奇怪。又问他,既然儿臣机缘未到,道长因何赠此奇玉?”
“他说,此玉非赠给儿臣之用;只不过借儿臣之手,赠给有缘人。”
“儿臣百思不得其解,追问这有缘人是谁。”
“那位道长还骂了儿臣几句痴儿,才点拨儿臣,说只有福缘深厚有大气运的人,才配拥有这块奇玉。”
“儿臣思来想去,日夜琢磨;终于想明白那位仙人道长口中福缘深厚有大气运的人,究竟是谁。”
“试问这大燕朝,有谁的福缘与气运能比得上父皇?”
“普天之下,只有父皇才配拥有这块奇玉。”
皇帝本来绷着脸,眼睑眉目处处透着不悦;听了他这番话后,忽然就喜上眉梢,满脸喜色。“你遇到的仙家道长确有此言?”
齐子砚连忙点头:“儿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把奇玉呈上来。”
皇帝看了他一眼,明显比刚才和颜悦色多了。齐子砚将奇玉交给内侍。又笑了笑,带着几分讨赏长见识的意味,小心翼翼道:“父皇,不知儿臣什么时候有机缘能够见识一下仙家道观炼制的仙丹?”
“既是仙丹,”皇帝皱起眉头,凌厉的目光如利箭射过去,“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见?”
眼见齐子砚笑容垮掉,满脸失望的样子。皇帝顿了顿,忽然觉得刚才的语气太重。缓了缓,又道:“下次吧,朕下次有机会,定会让你长长见识。”
齐子砚瞄见他仿佛吃了龙肝凤髓一般的脸色,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心霎时凉了半截。他出宫之后,自己灌了一轮闷酒;又过了一天,才去郡主府见苏潼。去到郡主府,齐子砚也不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待在花厅里。而是赖在花园里的石桌旁,望着园中漂亮的紫藤花架愣愣出神,半晌不肯挪一下眼睛。“三殿下?”
苏潼在他眼前摆了摆手,“看什么呢如此入神?”
“你来找我,该不会就为了赏我家的花吧?”
“苏潼,”齐子砚撑着脑袋苦笑。清俊的面孔上,少见的露了几分苦恼与无措,“虽然我没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苏潼心思微动,收起揶揄的口吻。语气放柔了几分:“确定他真的服食丹药?”
齐子砚点头,神色罕见的透着沉重,“我试探过了。他也间接承认了自己服食仙丹。”
苏潼:“……”狗屁的仙丹。明明就是害人的毒药。“你提了丹药的毒害吗?”
齐子砚无奈道:“没提。不过你觉得以眼下的情况,我提的话有用吗?”
“他听不进去的。只会当成别人别有用心。”
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拿块玉石编个故事来哄皇帝;他现在还未必能得到肯定答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好好说一说这事。”
苏潼:“……”她才不担心。哦不对,她不担心皇帝;可她担心皇帝会继续拿所谓的仙丹给黎雪锦吃。齐子砚又道:“他的脾气变了很多。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
苏潼:想说皇帝喜怒无常你就直说呗。“苏潼,你有办法解决丹药所含的毒性吧?”
“三殿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苏潼叹气,“就算我有浑身本事,也得先弄清楚那所谓的仙丹含有什么毒。份量又如何等等;只有确切掌握才能解毒。”
齐子砚皱起眉头:“要弄到丹药只怕不易。我只是跟他稍微提了一句,想要长长见识看两眼,他都防备着。”
苏潼:“……”看来这丹药真是害人不浅。以前皇帝对齐子砚颇为宠爱;一般情况下,齐子砚想要求点什么,只要不过份,皇帝都会满足。现在居然连让齐子砚看一眼丹药都不行?脾气变古怪了,性情也变得难以捉摸。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毒性入脑,直接把皇帝毒翻。据她了解,历史长河中不少帝王在晚年都沉迷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术;不少帝王以身试药;然后……没有例外的,吃得越多,死得越快。“三殿下,你觉得你父皇对你好吗?”
苏潼估摸着,要是齐子砚觉得皇帝可有可无的话,她就不费心去弄清丹药的成份了。救人,也要看救的是什么人。齐子砚愕然:“你的问题真奇怪。”
苏潼托着下巴,澄亮的目光淡淡落在他清俊的脸庞上,含着几分通透味道:“听你这语气,就是觉得身为父亲,他并不合格了。”
如果觉得皇帝好,齐子砚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她。避而不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他先是帝王,然后才是父亲。”
齐子砚对皇帝没有多仰慕崇拜,也没有什么忿忿不平怨气,“他的子女那么多,平均开来,分到每个人身上的父爱;能有多少?”
他深深地看了眼苏潼,话锋一转:“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他健康长寿,福泽延年。”
苏潼:“……”这事有点难。不是她做不到。而是皇帝现在已经走火入魔,听不进别人劝了。如果有人胆敢说丹药有毒,劝皇帝别再吃;说不定以皇帝现在暴躁的脾气,立刻就会把人推出去斩了。齐子砚满含希冀地看着她:“苏潼,你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