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没事。”
朱妃眼皮低垂,唇边勉强挤出两分笑容:“陛下恕罪,刚才是臣妾越矩,多言了。”
“你有。”
皇帝淡淡的声音饱含威严:“从朕进入这屋子,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还敢瞒着朕,说自己没事。”
朱妃默了默,神色黯然下来,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臣妾派了人出宫看望子砚,知道了他受伤的事。连刺客的事,也听说了。”
朱妃声音微微哽咽,“臣妾就是担心他。”
皇帝眉心一蹙:“有人在你面前碎嘴?”
有关齐子砚受伤一事,他一直令人瞒着朱妃。朱妃摇头:“子砚平常隔三五天就会进宫陪臣妾说说话。就算人不在京城,他也会让人定期捎东西进宫。”
“昨天,臣妾总觉得心神不宁;又想及子砚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进宫,今天才派人出去。”
“谁料到……”朱妃红着眼圈,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幽幽道:“陛下恕罪,臣妾失态了。”
这么说,是母子连心了。齐子砚受伤,皇帝心里也不好受。他拥着这个从来不曾越矩向他提任何要求的女子,沉沉地叹息一声:“你放心,朕已经派了最好的太医在外面守着他。子砚会没事的。”
朱妃伏在他怀里无声流泪。过了半晌,自己擦干眼泪,还要勉强笑道:“臣妾相信陛下。”
“陛下说他没事,他就一定会没事。”
皇帝低低一叹,将她搂紧些。他最喜欢朱妃这一点,知情识趣也懂分寸;既不会仗着他的宠爱提过分要求,也不会因为情绪波动就对他哭哭啼啼,甚至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惹他厌烦。在这一点上,朱妃与齐子砚这对母子倒是格外相似。皇帝心里对她的怜惜又添了两分。“陛下,不知道是什么人派刺客去杀子砚?”
朱妃仍旧伏在他胸口,一副小女人依仗他为天的眷恋姿态,“臣妾对他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康终老。”
“胆大包天敢去刺杀当朝皇子,这些刺客应当清楚这已经是死罪。真让人想不通,他们竟然还会在牢中畏罪自杀。”
朱妃温声细语中显得忧心忡忡。那都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与牵挂。皇帝眸光闪了一下,朱妃怀疑得有道理。这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不过,他不能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朱妃。只能将她搂在怀里,继续温声安慰:“你放心,朕一旦查出来。定不会放过胆敢伤害子砚的人。”
朱妃弯了弯唇角,依偎着他宽大的胸怀更贴近一些:“臣妾只能依靠陛下了。”
一转眼,苏潼立下军令状的截止时间已到。在齐子砚术后最危险的十二个时辰里,除了遭遇过一波攻势猛烈的刺客外;似乎没有再遇上别的危险。不过,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却有几次差点着了道。不是饭菜有问题,就是水有问题。至于齐子砚住的病房,除了苏潼、卫浔、张太医、青黛,以及司徒烨外,别人是进不去的。就连卫业庭,也被苏潼禁止进入。甚至朱妃派出去的宫人,也只被允许在窗外探望。如果不是苏潼这样严防死守,说不定真让人得手。光是后面这两天被苏潼发现的问题,就足以让齐子砚死上四五回了。这一出又一出置人死地的手段,直让苏潼大开眼界。当然,她也没忘记让张太医每日进宫向皇帝禀报情况时,一定要提上一嘴。苏潼不相信,皇帝心里不会怀疑齐霏。毕竟,如此明显的动机,是个瞎子都能想到。要是齐霏没做后面的事,说不定皇帝不会怀疑将刺客的事怀疑到齐霏头上。但齐霏太急切也太想借着军令状摘掉苏潼脑袋。所以,她不停地作死想害齐子砚。这着实惹恼了皇帝。只是齐霏自己不知道。又或者,她心里也很清楚皇帝会生气。但是,齐霏有恃无恐。她知道,就算自己父皇生气,最多也只会罚罚她闭门思过。绝对不可能会因为任何人,而要了她小命。这世上,唯一能杀得了她的人一直保护着她。齐霏又岂会害怕。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她对齐子砚做那些事,几乎算是明目张胆的了。好在三天时间一过,齐子砚身上的危机总算解除掉。苏潼与张太医一道进宫见皇帝。仍旧在泰和殿,长乐公主仍旧穿着华丽的衣裳,涂着张扬的指甲,十分嚣张地款款迈过大殿门槛。张太医满怀喜色道:“启奏陛下,三殿下今日已能够下地走动。没有出现术后感染情况,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当中。”
苏潼接着道:“另一名伤患秦殊,今日也同样开始可以下地走动。”
“陛下,”苏潼清脆的声音缓缓响在大殿,“臣不负所托,将三殿下与百姓秦殊都救了回来。”
按她当日立下的军令状,她赢了。齐霏,得给她五千两金子,当是替那两名伤员付医药费。还要当面亲自给他们道歉。皇帝眸色沉沉扫过殿中几人,当即宣布结果:“长乐公主,按当日约定,你理当替齐子砚与秦殊付给苏潼五千两金子做医药费。”
“另外,罚你当面向齐子砚与秦殊道歉。”
“此后,再回府闭门思过,禁足一个月。”
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沉沉压在他从小娇纵的长女头上,喜怒不辩的声音问道:“纵马伤人,你可知错?”
齐霏咬了咬嘴唇,衽裣下拜,委屈道:“父皇,儿臣知错。”
“儿臣认罚。”
一句多余的辩解也没有。她认错认得痛快,皇帝心头的恼怒这才减了两分。但是,皇帝并不认为自己娇纵子女有什么错。他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人间帝王。他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受委屈?他的孩子既然是天之骄子,天生就高人一等,理应傲视一切,好好享受他们尊贵身份带来的好处。“都退下吧。”
皇帝半阖的眼皮掀了掀,对从头到尾没有提出异议的苏潼也没那么不喜了。知情识趣,还有一手好医术;这样的人,他还是挺欣赏的。出了宫,长乐公主充满恶意地对苏潼笑了笑:“苏潼,五千两金子,你一定要好好享用。”
“不然,本宫怕——”苏潼淡声打断她:“陛下有旨,请公主现在就去医馆当面给三殿下和秦殊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齐霏慢悠悠地勾了勾唇,“父皇罚我闭门思过一个月呢。”
挑衅一笑:“要不,你回去让他们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