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X(1 / 1)

此言一出,哪怕是在乐曲声依旧响彻的情况下,对面两人也不约而同稍微顿了顿。

  短暂的沉默后,那位虽然戴着眼镜但是长相硬朗到有些不拘小节的红色球衣小哥率先爆发出噗嗤一声笑。

  “我这么一看,你今天穿得居然还真挺有那味道。”

  红衣男生侧眸,还挺认真想了想,“像那种竞争上岗后,极受人爱戴器重的高级货。”

  谢屹忱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斜睨过去,就差白他一眼,明显不想搭理。

  胡珂尔的视线在两人之前滴溜溜转过一圈,才发现红球衣男生外面套着的是一件槐安市统一的蓝白校服外套:“——你们也是槐安人?”

  “怎么?”

男生注意到她的眼神,低头一扫自己身上,反应过来,新奇道,“这是他乡遇故知了?”

  胡珂尔没回答,眼神却有意无意扫向另一旁,希望始终没说一句话的人能给点反应。

  谢屹忱浅浅撩了下眼皮,开口应道:“我们是槐安的。”

  “你们不是四中的吧?”

胡珂尔眼睛亮了些,“之前好像没见过。”

  “所以你们是四中的?”

红色球衣觉得她要是在外面碰上骗子可能就惨了,什么都往外说。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这俩女生,心说这什么运气,拼个座而已,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谢屹忱对面坐着的那个姑娘,乌发雪肤,睫毛浓密,长得又明媚又甜,这种暗灯下也白得仿佛在发光。林舒宇那帮人非要和他们分道走,要是知道这肯定得觉得自己亏死。

  胡珂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腹诽对陌生人毫无防备心,她是觉得这红球衣大哥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所以没什么顾忌:“是啊,刚高考完。你们是大学生还是高中生啊?”

  “我们也刚毕业,高华的。”

红球衣瞥了身侧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笑得意味深长,“四中啊,怪不得,我说怎么会不认识他。”

  胡珂尔一下子就听出味儿来了,兴奋地看了眼谢屹忱,顺着话往下接:“你在你们学校很有名吗?”

  一提到这事儿,红球衣腰杆都挺直了,看着很骄傲,好像考721的人是自己:“他是……”

  “他是我们省今年的状元。”

  宁岁先前一直安静着,这时突然插一句话,胡珂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更激动的尖叫:“我靠!!!”

  你就是谢屹忱?那个CMO六道全对、半途放弃国家队、理综英语和数学接近满分的理科省状元?!

  这么些天,光这两句话都不知听了多少次。

  红球衣男生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样子,仿佛早就有所预料:“淡定,淡定。”

  胡珂尔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淡定得下来,她生平最爱八卦,出成绩后的那十几天耳朵都快起茧了,听人说省状元帅得伤天害理。

  这么一瞧,的确挺祸国殃民。

  五彩斑斓的光来回扫射,情绪都融在了暗影里。谢屹忱倏忽抬起眸,不偏不倚地看向宁岁,那眼神说不出是不是有点玩味,唇边勾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在说,啊,原来你认识我。

  乐感节拍突突地打着,宁岁纤细的指尖摩挲过玻璃杯沿,忽而微微一顿。

  睫毛稍稍动了下,时间似拉长,宁岁迎着他视线,借着举杯的姿势抿了一口温水。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红色球衣琢磨是不是这背景音乐换了之后节拍慢了,气氛怎么也跟着有点变化。

  正想说两句,旁边这人往椅子上一靠,懒懒开口了:“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是谢屹忱。感谢的谢,屹立的屹,热忱的忱。”

  他的眼睛生得特别深邃好看,明明一脸混不吝的模样,专注看人的时候却很有神,含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桌上的烛灯映射在他眼里,似火光在摇曳。

  谢屹忱随手搭在红球衣的肩,说:“这是我朋友,我们来大理毕业旅行。”

  红球衣赶紧正襟危坐,推了推戴着的眼镜,热情道:“美女们好,我叫张余戈。”

  胡珂尔差点一口鸡尾酒喷出来,宁岁杯子里的水也晃出了边——章什么玩意儿??

  对方似乎对这种反应有所准备,保持亲切和蔼的笑容解释道:“我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哪怕前方荆棘重重,也仍有金戈铁马的胆量面对困难。”

  “顺便强调一下,我的确不认识派大星和海绵宝宝。”

  “哈哈哈哈哈——”

  胡珂尔拍桌笑,前仰后合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爸妈的确是个人才。”

  “……”张余戈十分浮夸地伤心道:“虽然我知道我这名儿有些许幽默,但妹子也不至于嘲笑得如此大声吧。”

  他转头想寻求点认同感,谢屹忱长腿懒散一抻:“该的你,瞎叫什么呢,人家没名字?”

  刚抽空点的啤酒很快就上了,宁岁看到他用扳手轻巧地撬开瓶盖,砰的一声,动作行云流水,有种格外游刃有余的帅。

  她视线不自觉多留了一会儿,这时谢屹忱淡淡抬眼,下颌轻点:“不礼尚往来一下?”

  这是要介绍自己。

  胡珂尔很热衷于此事,噼里啪啦地一下子就都说了。

  除了名字,学校,差点还要把宁岁学数竞、以685分考京大数学系的事儿也都招了,被宁岁及时制止住:“我们也是来大理毕业旅行的。真巧。”

  “是很巧。”

谢屹忱语调斯理地应了声。

  反倒是张余戈好奇地问:“哪个‘岁’?”

  “啊?”

宁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岁月的岁。”

  胡珂尔插道:“她还有个弟弟叫宁越,岁月,正好凑一起。”

  宁岁不置可否。

  她头微微一偏,才看到外面下雨了,湿润的绿意匍匐在门口,街上行人都撑着五花八门的伞,看上去有种被风雨涤荡过的烟火气。

  “你们就两个女生过来玩?”

张余戈问。

  胡珂尔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屹忱:“——不是。”

  虽然一高考完就谈恋爱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但她还是挺老实地道:“我们四个人。还有我男朋友和他的一个朋友。”

  她这说法其实比较容易判断,两个人分别是什么感情状况。

  张余戈悄悄看了宁岁一眼:“哦哦,这样啊。”

  好像又换了首音乐,正是聊天的空档,胡珂尔就饶有兴致挨近宁岁讲了句小话,“话说我感觉那个沈哥哥人还挺好的,很可靠。”

  宁岁睫毛动了动:“是吧。”

  她往对面看了眼。

  谢屹忱单手支在桌面,正拿着个杯子喝酒,另一边指节轻扣在台几。他眼睫淡垂,弧度好看的眼睑下薄影流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胡珂尔的注意力又滴溜溜转回来:“那你们是两个人过来玩吗?”

  张余戈回答:“其实也不是。”

  难道和她们情况一样?胡珂尔啊了声,又听他说:“还有其他几个兄弟,非说要先去看看洱海,所以我们就分开了,约着之后在双廊古镇见面。”

  大理古城和双廊是天南地北的两个繁华地带,本来一行六七个人出来,没必要这么折腾,但中间出了点“事故”。

  这事故说起来有些尴尬,林舒宇一哥们儿,孙昊,是他们隔壁班的同学,带了自己暗恋的姑娘一起来,本来想借着花好月圆促成佳话,谁知那姑娘下飞机就直奔谢屹忱去了。

  孙昊气得不行,但也没办法,非要和林舒宇拆伙。林舒宇夹在中间也为难,两头都是兄弟,最后还是谢屹忱主动提出,不如他和张余戈在古城这边多呆几天。

  现在林舒宇那边四个人,也是两男两女,正好凑对。

  人少也有人少的玩法,不用事事顾忌,张余戈就觉得抛开大部队和谢屹忱单混的日子挺有趣的。关键是这哥懂得多见识广,跟着他不会被坑蒙拐骗,而且在路边赏个花儿都能说会道的。

  “那是绿绒蒿,罂粟科,也叫梦幻之花,生于高原苦寒之地,很隐忍不屈的类型,一生只开一次。”

  “这个不是哈密瓜,是仙人掌的果肉,味甜回甘,纤维素丰富,清热去火。”

  遇上银店商家抓着他们强买强卖,谢屹忱就很顺手地掏出打火机,吊儿郎当地跟人家说:“这东西您要敢让我烧一下,店里的我全都包了。”

  “老板,您这红皮绿皮的千眼菩提子是哪家染色店染出来的,成色可真不是一般新鲜啊。”

  在这小住了几天,早上还非把张余戈叫起来,说要去龙龛码头看日出,两个大男人不知怎么还整得挺有意境。

  ……

  时间不早了,许卓打电话问胡珂尔要玩到什么时候,怎么还不回酒店。

  胡珂尔应他的时候语气稍微有点心虚:“知道,很快就回了。”

  临近十二点的光景,马上就是崭新的一天。

  张余戈率先拿出手机,提议:“相遇就是缘分,要不咱留个联系方式?”

  看谢屹忱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宁岁点头:“好啊。”

  胡珂尔更是双眼发光:“当然当然!”

  张余戈将她这反应收进眼底,觉得也挺正常,毕竟外校想要阿忱联系方式的女孩子都能从槐安排到大理了,特别是高考之后,今天也算她俩走运。

  来回交叉添加好友太麻烦,张余戈就先面对面建了个群聊,积极张罗道:“暗号0726。”

  这是今天的日期,群名也暂定成这个。宁岁是最后一个进群的,只有胡珂尔的名字她熟悉。

  张余戈的头像是一只黄色的狸花猫,肥肥的看上去很有灵气,应该是他自己养的。

  他的昵称叫“金戈”,后面还颇有自嘲精神地跟了个八爪鱼的emoji。

  前面还有个深灰色的头像,风格简约且特立独行,一看就知道是谁。昵称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十分简扼直接。

  没想到此行一趟还有这种收获。胡珂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几下,雀跃道:“加了加了。”

  宁岁看了一会儿,没动,片刻后熄灭手机,看了眼窗外如瀑的雨幕。

  张余戈有所察觉:“你们要回去了吗?”

  “嗯。”

  这雨下到中途,不大不小,先前出来的时候忘了拿伞,叫沈擎他们送过来又太麻烦。

  “你们住在哪里?”

宁岁问。

  胡珂尔敲信息的手指一顿,像是用眼神问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宁岁指尖在桌底轻轻捏了下,视线移向谢屹忱随手挂在椅背上的伞:“我们没带,想看看顺不顺路。”

  胡珂尔心想她这会儿怎么不见外了,要人送说得那么婉转。不过转念也觉得这计划可以,就没再插嘴。

  一片暗影里,坐在对面的人似抬起了眸,不过一时之间没说话,倒是张余戈从一旁凑过来,大喇喇报了个酒店名。

  “那不正好就在我们旁边?”

胡珂尔很惊喜。

  其实都是网红酒店,坐落在古城内的核心位置,这个地段寸土寸金,就没开几家,撞一块很正常。

  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意思,宁岁倾身向前,两截米白色纤细的毛衣袖子挨在桌边。

  她就这么看着谢屹忱,问:“行吗?”

  距离拉近,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在空中碰了下。

  谢屹忱半边侧脸都隐没于昏昧,漆黑的眸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片刻后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拿着外套站起来,语句很简扼:“走吧。”

  他真的挺高的,宁岁站起来以后,平视微仰头也只堪堪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那处修刮得很干净,完全没有年轻男生那种不修边幅的零星胡茬。

  谢屹忱手上拿着把很有质感的黑伞,胡珂尔眼尖地发现磨砂伞柄刻着一个什么符号,不由得好奇问道:“谢屹忱,那是什么啊?”

  张余戈看了眼。

  他知道这伞是之前谢屹忱得了奖后队里发的礼物,老师还说可以让他们刻字,有些人就写了座右铭什么的,但是谢屹忱的很简洁,就一个“X.”,应该是他姓氏首字母,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所以从来不会丢。

  谢屹忱还没回答,张余戈快人快语,那阵骄傲感又上来了:“这伞可是国家集训队限量版。”

  胡珂尔觉得谢屹忱这人很酷,连伞的造型都这么酷,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正雨水如注,谢屹忱和张余戈一人带了一把伞,本来应该是俩女生打一把,但两把伞都不大,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男生挤一起明显有些太委屈。

  谢屹忱撑开伞的时候宁岁正好在旁边,很自然地落入了受荫庇的范围,她稍顿一瞬,于是说道:“谢谢。”

  换来他轻描淡写地嗯一声。

  从酒吧回去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距离。

  撑着伞走在雨里,本来是温柔小意的情景,但胡珂尔和张余戈都挺避嫌,中间仿佛隔着一段马里亚纳海沟,搞得气氛略显僵硬,两人左右衣袖都有浇湿的地方。

  相比而言,宁岁则抱着自己的小包,稍稍落后谢屹忱半步,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谢屹忱稳稳地握着伞柄,目不斜视,并未侧眸去看她。

  宁岁觉得这伞貌似往她这边倾斜了点,但是怕淋到雨,还是下意识跟他又挨近了一些。

  她很快嗅到他身上漫开的那种气息,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就像是干燥的木香、深沉的泥土气味和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心思微恍。

  他侧颜轮廓很优越,鼻梁高挺,不笑的时候下颌线显得锋利冷峻,在朦胧的雨幕中有一种格外不同的感觉。

  “谢屹忱。”

  “嗯?”

  他嗓音懒洋洋的,宁岁低下头,眼睫轻轻眨了下:“你这个X,其实是求解未知数的那个X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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