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展示的纸条,鹿小七只觉得一阵无奈。明明宴会已经到了尾声,这节目也只在抽取最后一个了,可为什么偏偏轮到了她呢。这种眼看便躲过一劫,又被人给揪了出来的感觉可并不好,她可没有那些大家小姐借机展示一下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眼看就要结束了,偏偏被揪出来了一样。看着端箱的小太监,鹿小七随手拿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小太监的手中,缓缓展开,上书琴曲两字。鹿小七很想翻个白眼,她今晚一共看这小太监换了三次纸条,其中两次给了她和魏允,另外一次则是给了鹿黎依,该怎么说呢,是荣幸吗,竟然全都跟她有关系。换魏允的纸条,是想要借机讽刺打压,换鹿黎依的纸条则是为了让她惊艳满场,而换她的纸条,怕是为了让她出个丑吧,毕竟别的项目有些是能够勉强蒙混过去的,而这一项则是不能。若说投壶,中不中不过一场游戏,若说舞蹈,尽管珠玉在前,但她只要转上圈圈,摆一摆衣袖,配着音乐虽说可能舞的不好,但勉强过关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是添诗作词,太过深奥女子不懂也是正常,可偏偏这琴不行。一个琴曲,一个舞蹈,都是这些大家闺秀自小都要去学的,虽然学的有好有坏,但都会是必然的,舞蹈好蒙混,可这琴就不一样了,手指落到琴弦上,只一个音就能让人听出你会或是不会。先前的鹿小七不过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农女,何来的钱去买琴学琴呢,所以这一项摆明了是在难为她,感受到了手中的一点温度,魏允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显然是在担心。他自然不是怕鹿小七不会琴曲,会在御前丢丑,这些事情他无所谓,无论鹿小七怎样他都喜欢,但他害怕会有人借此发难,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他不想鹿小七受到伤害,哪怕只是言语间的冷嘲热讽,此时此刻,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能做到的这般少了。拍了拍魏允的手,鹿小七给了他一个别担心的口型,然后就来到了场间。琴曲,这一世的鹿小七不会,可她会啊,虽然是被扔到了国外,但她的培养绝对也是按照鹿家的培养标准养大的,鹿家是流传多年的世家,从古至今流传的许多东西都不曾落下,琴当然也是其中的一项,鹿家的女孩,就没有不会弹古琴的,她这个从小被放在外面养大的也是一样。眼前这一关放到原来的鹿小七那里是无解之题,对她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她古琴学的本就不错,在青茹楼的时候,也与清音仔细的探讨过这些,所以眼前的这个场面,她没有半点担心。她正在想的,是她该弹奏些什么,随便来上一首曲子倒也可以,她从清音那里也学了一些现在的曲子,但既然已经有人给她出丑在铺路了,那她总该给对方一点报答才是,普普通通的过关,现在她不想了。一手按弦,一手取音,拨弄着琴弦,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指间流溢而出。中秋赏月,而这春江花月夜应题应景,而且这首曲子在这个朝代是不存在的,所以所能达到的效果值得期待,既然对方想要她丢丑,那她便试一试用这首曲子去撼动之前鹿黎依那段舞蹈留下的印象。看一看能不能让对方尝一尝,搬起石头砸下自己的脚的感觉。典雅,轻快,细腻,流畅,这样一首曲子,虽只是清音袅袅,但却不差于一场盛宴了,闭上眼睛,仿佛琴曲勾勒的场景近在眼前一般,时快时缓的琴音,好像一下一下的扣动着人的心弦。能入宫的文臣武将,乃至大家闺秀,在宫中的帝王,妃嫔,不论是谁对琴曲都是懂上几分的,也正是因为懂,所以他们听得出这曲子的好,也听得出弹奏着的娴熟。本来在琴音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有感于这位摄政王妃的才学,此刻却已经全副身心的进入到了这曲子当中,直到最后一个音缓缓下落,这才张开眼睛,一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太子紧锁着眉头,在这曲子开始之后,只过了一段,他脑子里便浮现了两个字,“坏了。”
弹一首曲子不难,但入火候不易,写一首曲子也不难,但动人心尤其难,这首曲子火候到了,也真真切切的是动了人心,尤其是爱琴曲的人,此刻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鹿小七,只觉得意犹未尽。“玄王妃,这曲子是你所作。”
开口的人是肃王,这是当朝皇上最小的一位兄弟,此刻也早已年过四十了,世人皆知肃王最爱风雅,于琴曲尤其喜欢,再加上他的身份,此刻贸然开口,也无人觉得不妥。鹿小七站起身来微微施礼,“偶得罢了,肃王爷见笑。”
一般来说偶得分为两种,一种是妙手偶得,也就是自己写出来的,另外一种则是偶然得到了他人的琴曲,两种虽都可称为偶得,但意义却是全然不同,但鹿小七此刻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却是故意的。“本王自问也是喜爱乐曲之人,听过名师的乐曲无数,但玄王妃今日此曲倒是令本王觉得往昔所听到的,不值一提了,玄王妃大才啊。”
肃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语。如果说他人口出赞叹的话,也许会带着一些其他的因素,例如也关系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之类的,但是肃王可不会,肃王身处高位,又得皇上信任,而且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他出口的话,那便是十成十的分量,不带半分虚假。“王爷过奖。”
鹿小七的姿态大方无比,任谁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春江花月夜乃是鹿朝张若虚的词,后来作曲,诗词流传千年之久,可见其精彩,若是还不能动人心,那才是奇怪了的,至于肃王的误会,倒也算是她的有意引导了,前人之作,若让她说是自己所作,她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也不想如此,但是误导一番倒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