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直起身,看着香凝已经因为害怕彻底屏住了呼吸,瞪着一双眼睛凶悍地盯着云昭月,只恨不能把她当场吃了。
云昭月退后两步,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妍希。 “起来吧。”妍希抖着身子站起身,把那几个御赐的首饰高举过头顶。 云昭月慢条斯理地把那几件首饰一点点重新簪进发冠里。 缓慢的动作拉长了时间,让在场的几个人折磨的都不敢呼吸。 “王爷今日的吃食全部重备,日后每日膳食我都会让烟竹写好单子,由你们采买准备,但凡有半点差池……” 云昭月插完最后一根珠钗,冷笑道,“大家都别好过!”
她转身正欲往屋里走去,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瞥了眼后头的香凝。 “不是说府上银钱不够,咱们可别浪费粮食,既然刚才那位香凝说这些饭菜都是猪狗不吃的,那就让她尽数吃了吧。”
香凝猛地一抬头,声音都有些发抖:“王妃……” 云昭月却当做没听见,伸手点了点妍希:“就你了,亲自喂她,一粒不剩才算完。”
香凝素日是府上最有体面的丫鬟,妍希哪敢这么得罪她,一下子声音都带着哭腔。 “王妃,这这东西根本都是往日倒掉的猪食,怎么能给香凝姐姐吃?”
云昭月脸色一变,整个人周身都散着一股冷意。 “知道是倒掉的猪食还敢拿来给王爷吃?”
众人被她一声断喝吓得浑身一颤。 云昭月伸手轻抚了一下妍希的肩头:“她不吃,就你吃,一个时辰——” “吃不干净,剩下多少,我明天都端着朝见圣上。”
说完,一步迈进房门,再也不看几人一眼。 才进屋子,烟竹便小跑着跟在云昭月身后,一张脸又是兴奋,又是不敢置信。 “王妃你当真要跟圣上说咱们府上的事情吗?当真能帮咱们王爷出口恶气吗?”
“我今天看你教训这帮刁奴,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让他们敢随意欺负咱们王爷……” “烟竹!”
内屋沈北晏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一手撑着身子,勉强直起身子,“怎么出去这么久,外头出什么事了?”
烟竹兴奋不已,跪在沈北晏身侧手脚并用地讲述。 “王爷,你是没看见听见,方才王妃多厉害,几句话教训的那几个刁奴动都不敢动,咱们以后不用吃那些猪食了!”
“王妃还让那些人自己把猪食全部吃掉……” 烟竹说得眉飞色舞,沈北晏空洞的眼神却无意识地落在云昭月身上。 “多谢。”
云昭月摆了摆手,“我也是为了我往后日子好过,今日不在他们面前立个威,日后连着我一起欺负。”
烟竹一通兴奋描述完,沈北晏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 “烟竹本王有些渴了。”
正讲到兴头上,烟竹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转头到外头倒水。 “今日之事虽然多谢王妃出手相助,只是还请莫要把府中事情告知圣上。”
云昭月心中有成算,面上却还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为何,难不成王爷不想让圣上为您做主?”
“圣上日理万机,不必为这些小事操劳。”
沈北晏口吻极为平静,“刁奴欺主,本就是本王管教不严,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空洞的眼里瞧不出情绪,似乎当真是已经认命,不想也不敢与外人计较。 但是云昭月无比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沈北晏糊弄外人的把戏! 当今圣上夺位不正,自登基以来就频频被人诟病,百姓更倾向立下赫赫战功的宁王沈北晏,皇帝面上不显,甚而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流水一般的封赏和加官进爵,直到一场诡谲的意外让沈北晏瘫痪在床,双目失明。 表面上圣上仍旧对这个弟弟关心至极,实际纵容下人虐待,在宁王府上安插满了眼线,侧妃安蓉蓉就是最早那一枚安插在沈北晏身侧的棋子。 在这般全方位的监视中,沈北晏只能扮演一个胸无大志的懦夫,不敢对任何人真心。 云昭月突然凑近沈北晏,带着暖意的呼吸让沈北晏下意识想往后退。 “王爷,若是我说,我能治好你的腿呢?”
沈北晏皱了皱眉,似乎根本没有把云昭月的话放在心上。 “难道王爷就不想重新变成那个意气飞扬的小将军,率领您曾经手下二十万铁骑,挥军南下,报仇雪恨?”
余光中,云昭月看到沈北晏五指在被单上留下几个难以注意的指痕。 “王妃说笑了。”
沈北晏摸索着推开云昭月肩膀,与她拉开了距离。 “沈某已是残废之躯,余生只想在王府中安度晚年。”
他勾了勾嘴角,眼尾带了些笑意:“况且这些年本王虽足不出户,却也听过些传闻,相国府嫡女自小身体羸弱,药罐子里长大,最怕草药。”
“怎么可能会医术?”
他慢慢抬头,静静地注视着云昭月,那双眼睛分明没有焦距,然而云昭月却莫名地觉得他正在透过那层白膜试探着自己。 云昭月心里一咯噔。 “王妃心意,本王知晓了,只是日后不必说这些笑话哄我开心。”
沈北晏又别开了头,快得让云昭月几乎以为刚才那种被人从头到尾的注视只是自己错觉。 “我怎么会的医术不重要,重点是……” 云昭月趁着沈北晏别开头,突然一把掀开他盖在腿上的毯子! “你到底想不想好?!”
“云听柳!”
温润疏离的音色陡然添上一丝变化,却拦不住云昭月定定落在沈北晏腿上的眼神。 那是怎样一双腿? 分明应该是常年征战而矫健有力的小腿,如今却因着长期不能走动全部萎缩,猛烈的毒性抽干了血肉,让那欣长的骨节上只包裹了一层枯萎的皮肤。 扭曲,丑陋,诡异。 每一个形容都能让当年赫赫威名的战神跌落神坛。 “看够了吗?”
沈北晏的声线仍旧平静,但云昭月听出里头克制的颤抖。 她张了张嘴,正欲安慰:“你放心,我真的能……”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