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回到家的竹泉知雀在公寓楼下看到眼熟的白色马自达。
“安室先生?”她弯腰敲了敲车窗。
暗色的玻璃降下来,露出金发男人温和的笑脸。 “我来给你送吉他。”他指了指放在副驾驶上的吉他包,“那位警官托我向你道歉,很抱歉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
竹泉知雀没想到安室透居然特地跑了一趟,他真是个好人。 “我回去会好好练习。”
竹泉知雀抱起吉他包,“不就是《小星星》吗?下次一定弹给松田警官听。”
“我也很期待知雀的学习成果。”
安室透笑了下,转而说,“我刚才打你的电话打不通,本来是想送你回家的。”
“我关机了。”
竹泉知雀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因为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不想被电话吵到。”
“明天又不去学校?”
安室透指尖点了点方向盘,提议道:“老师肯定会打电话来问的,不如我帮你请假?”
“真的吗!”
竹泉知雀眼睛亮的像星星在闪,“我把老师的电话给安室先生,你是我的天使!”
她快快乐乐地把学校老师的电话输进安室透手机,隔着车窗对他挥手告别,一直抱着吉他目送白色马自达开远。 竹泉知雀回家洗完澡换上睡衣,客厅里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半。 她看着指针,仿佛回到昨天写完八张卷子后的吐魂时间。 连续两天通宵到凌晨四点半是认真的吗? 连续通宵工作一个星期的坂口安吾,到底是多么伟大顽强的存在啊! 这辈子不愿再熬夜。竹泉知雀强烈怀疑是东京风水问题,她的快乐老家横滨天天Mafia血拼她都可以睡个囫囵觉。 竹泉知雀瘫倒在床上,睡成流体猫猫的形状。 一个小时后,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炸得竹泉知雀垂死病中惊坐起。 黑发凌乱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无声地直视眼前雪白的墙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模糊的光晕。 睡眠不足会猝死的道理……能不能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刻入米娜桑的DNA…… 虽说不要往DNA里刻奇怪的东西,唯独这条她哭着求全世界记住。 “我的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竹泉知雀喃喃地在被子里到处摸索,“幻觉?幻听?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没有哦。”
懒洋洋地含着呵欠的男声在竹泉知雀枕头边响起,“知雀眼中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和我说说嘛。”
竹泉知雀的视线慢慢移到枕头边自己开机自己响铃自己接通的手机上。 她冷漠地拿起枕头狠狠盖住手机屏幕,好像就能隔着屏幕盖住电话那头的人的脸。 “死后的世界……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太宰君的世界。”
竹泉知雀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说:“凌晨五点,你为什么没有睡!”
“我没有开视频,枕头攻击无效啦。”
太宰治一点不受影响,“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睡,当然全部是知雀的错。”
“不许血口喷人。”
竹泉知雀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捞起来,放到枕头上面。
她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和手机平分枕头的空间,口齿不清地说:“我再说一次,你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装定位装病毒都OK,我一颗真挚忠诚的心向着港口Mafia,一生坦坦荡荡不畏惧任何挑战。”“但是!算我求你!强制开机打电话开视频都不算什么!只要不是在凌晨五点!凌晨五点!”
竹泉知雀整个人就是一个崩溃状态。 她和太宰治是狐朋狗友。 如果说竹泉知雀和中原中也属于团结友爱好同事,大家有饭一起吃有赃一起销,共同工作共同进步,是能够交付机车钥匙的好兄弟、一起逛街买漂亮帽子的好姐妹。 那么竹泉知雀和太宰治的朋友关系,可谓非常扭曲。 正如她给太宰治备注是【剁椒青花鱼不放辣】一样,非常扭曲。 简单形容,大概是太宰治上吊,竹泉知雀砍树;太宰治入水,竹泉知雀钓鱼;太宰治深夜emo站在天台上俯瞰腐朽的氧化世界,竹泉知雀拉开办公室的窗户啃香喷喷的蟹腿,还特意点的是远月学院十杰出品香飘十里的香辣蟹。 两个人画风差的很远,却微妙地十分和谐。 勉勉强强算半个朋友,一起坏事做尽却时常因蟹腿分赃不均大打出手。 竹泉知雀是特级诅咒师,比起异能者更偏向咒术界,具体表现是不太搞得懂高科技。 咒术界老封建腐朽了,御三家宅子里连电灯都没有全是蜡烛,更不要提WiFi,不存在的。 竹泉知雀对电子产品的使用停留在普通人等级,点外卖看导航查谷歌刷论坛是她的极限,更进一步的窃听、破解、木.马、黑客对她不亚于天书。 所以她一直十分敬畏太宰治随身携带窃听器的本事。 对他擅自在她手机上加入一些奇奇怪怪的软件和病毒的行为也十分放任,只要太宰治不踩到竹泉知雀的底线——盗刷她的工资卡。 打工人唯一的执着,命一样重要的——工资卡。 太宰治发下毒誓维持住他与竹泉知雀岌岌可危的友谊,转头把中原中也的工资卡刷了个一干二净。 竹泉知雀:吃瓜(吧唧吧唧) “我也不想凌晨五点起床啊。”
太宰治又打了个呵欠,一副和竹泉知雀一样困成狗的样子,“都说了是知雀的错。”
“十分钟是你最后交上呈堂证供的机会。”
竹泉知雀埋在枕头里眼睛睁不开,全凭本能和太宰治说话,“不要逼我连夜跑回横滨暗鲨你。”
“可怕,这就是正在小心翼翼做二五仔的人的工作态度吗?”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簌簌撕糖纸的声音,太宰治含着棒棒糖懒洋洋地说:“如果没有我,知雀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在公安眼前了哦。”
竹泉知雀的眼皮掀开薄薄一条线。 “说具体点。”
她揉乱头发,思绪逐渐清醒,“怎么又和公安扯上了关系?”
“在知雀到牛郎店消费了那么多——多到够我吃一个月帝王蟹的钱之后,你是不是碰上了处理爆炸案件的警察?”
太宰治敲了两下键盘:“具体原因我这里查不到,但你肯定做了被公安关注的事,我替你伪造后加入公安资料库的档案被人调出来查看了。”
竹泉知雀有三份档案。 一份是资料最少全是问号,连性别都是未知的特级诅咒师档案。 一份是港口Mafia高层的身份档案。 最后一份是为了卧底黑衣组织,太宰治给竹泉知雀做的假档案:父母都是酒厂旧酒,履历清白,普普通通女子高中生。 公安资料库里存放的是最后一份。 普通高中生的档案基本不会被人调出来查阅,太宰治在公安系统里留了个极其不显眼的小程序,唯一的功能是在竹泉知雀假档案被人查阅时发出警告。 “我今天的确遇上了警察。”
竹泉知雀把枕头搂在怀里,“叫松田阵平,是他吗?”
“等会儿,我查查。”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键盘声。
“太宰君。”竹泉知雀左右睡不着了,揪着太宰治聊天,“你怎么知道我在牛郎店消费?我说过的吧,工资卡是底线。”
“我可一分钱都没动过。”
太宰治嚼碎口中的棒棒糖,糖渣咯咯作响,“而且我很嫉妒呢!我凌晨五点从被窝里跑出来替知雀做牛做马,你连一个蟹肉罐头都不买给我。”
“如果太宰君转行去做小白脸,我每天都给你开三座香槟塔。”
竹泉知雀敷衍地哄他。
“真的吗?”太宰治突然心动,“决定了,我现在就去向森先生递交辞呈。”
森先生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竹泉知雀想了想,觉得森鸥外哭简直是堪比百亿名画的风景,值得打工人拍照三百张拿去做表情包,她狠狠给太宰治点了个赞。 “松田阵平是吧?感觉不是他。”
太宰治唔了一声,“他是爆.炸.物处理课的警察,权限不足。”
“除了他,我不认识别的公安。”
竹泉知雀皱眉,“何况是职位高的,我会因为相性太差水土不服。”
“或许只是你以为自己‘不认识’。”
太宰治在公安的防火墙外转了一圈,思索道,“我可以入侵公安的防火墙,但最好只进去一次,风险太大。”
“等你排查出身边最不对劲的人,把名字和照片报给我。”
竹泉知雀认识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嗯了一声,表示会把这件事记在身上。 “我替你伪造的档案是专门为卧底进黑衣组织做的。”
太宰治盯着电脑屏幕,“琴酒可以查到的事情,公安不一定查不到,只是需要时间。”
“也就是,未来可能在警察面前暴露‘我是黑衣组织成员’的意思?”
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问题不大,我又不去公安卧底。”
琴酒那么嚣张都可以在东京横行霸道,他可以做到的事情,竹泉知雀一定能! “毕竟知雀像洋葱一样,剥开一层身份还有一层身份,剥到最后才会发现你是个没有心的打工人~”太宰治悠哉悠哉地说。 “没有心的打工人要睡觉了。”
竹泉知雀冷酷地说,“哎呀,我可以向学校请假,太宰君却不能向森先生请假,好可怜哦。”
“很嚣张啊知雀。”
太宰治语气威胁,“是谁半夜发消息苦苦哀求我帮她做作业?是谁被三角函数折磨得哇哇大哭?又是谁在求救时疯狂吹彩虹屁一做完作业就翻脸不认人?”
是她,是她,还是她。 弱小无助又可怜,但无情的她。 “我错了原谅我。”
竹泉知雀双手捧着手机诚恳地说,“请不要抛弃我太宰君,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四科全能的安室透的确答应给竹泉知雀补习,但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在他不做人之前,竹泉知雀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才能在学习的海洋中乘风破浪。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太宰治轻轻哼了一声,“我录音了。”
竹泉知雀习惯了太宰治神出鬼没的高科技,她嗯嗯嗯一通赞同,从彩虹屁词库中挑了一大箩筐好话把太宰治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夸着夸着,竹泉知雀抵不过睡意的侵蚀,脑袋一栽陷入柔软的被子,上句不搭下句的语句逐渐被清浅的呼吸取代。 手机平放在办公桌漆黑的桌面上,蓝牙耳机里少女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太宰治握着钢笔转了个笔花,一边打呵欠一边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困,他不该把失眠时的哄睡音频放在工作时听,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