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因为这道铃声, 也纷纷挪至角落里的宋婉月身上。 她没有立刻接通,而是面带歉意的笑了笑,起身道歉:“不好意思, 家里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随意扯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包厢。 那通电话她最后还是没接。 万一段柏庭按下免提, 肯定会被听出端倪来的。 她目前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谈一工作的好好的, 安于现状的宋婉月觉得保持现状就挺好。 她将电话掐断, 那边也不再打。 段柏庭素来都是这样,电话不打第二通, 消息不发第二遍。 宋婉月握着手机,心情有些焦虑。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段柏庭到底有没有同意让那个女艺人陪他喝酒? 他该不会觉得她是默许了吧? 宋婉月的眉头越皱越深, 想到其他女人坐在他身边,她就...... 她就没办法继续想下去。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在此刻爆棚。 宋婉月拿着手机点开和他的对话框。 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自己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段柏庭, 你不许和别的女人喝酒。 消息发出去,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 该不会已经喝上了吧? 她紧咬下唇,内心那些不清不楚的情绪翻涌。 委屈都快溢了出来。 高跟鞋站久了腿疼,她靠着墙蹲下,手机按个不停。 ——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喝酒, 我就 “你就什么?”
消息还没编辑完, 她听见头顶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 低沉而又极具磁性。 令她的心脏不受控的微微酥麻。 宋婉月一愣, 抬头看去。 段柏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此时站在她面前,手上拿着外套, 单手撑着她身后那堵墙, 弯下腰看她。 那双桃花眼被走廊昏暗的灯光浸润一遍。 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刻的宋婉月倒真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鼻头红红,眼睛也红红。 手中紧握着手机, 颤抖着指尖打字。 看到段柏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 不知怎的, 委屈竟然还被放大了。 “你喝完酒了?”
她故意问他。
段柏庭看了眼她被高跟鞋硌红的脚踝:“嗯,喝完了。”宋婉月赌气地从地上起身,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段柏庭腿比她的长,两步就跟上了。 握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没让人陪。”
漫不经心的四个字,像是在和她解释。 他弯下腰,轻声命令她,“抬脚。 ” 听了他的话,宋婉月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她虽然娇气,却也好哄。 虽然不清楚段柏庭的意图,还是听话的将脚抬起一只。 她平衡差,怕她摔倒,段柏庭单手搂着她的腰,空出来的那只手替她把鞋脱了。 看了眼鞋跟的长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这双鞋走这么远的路的。 “不疼?”
宋婉月点头:“疼。”
他又去给她脱另一只:“知道疼还穿。”
她眨了眨眼,表情真挚的有些可爱:“因为好看呀,还显腿长。”
她又补充一句,“虽然我的腿本身很长。”
宋婉月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身高,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到一米七。 可谁知到了一米六二之后就不动了。 虽然她的身材比例好,腿长且细直,但身高永远是她的一个痛。 两只鞋都脱了,她皱皱眉,嫌地上脏。 踩到他的皮鞋上:“我的丝袜很贵的。”
虽然他的皮鞋明显更贵。 平日高高在上到有些不近人情的掌权人,这会竟默许被人光脚踩到他的鞋上。 语气还透露着似有若无的无奈:“娇气。”
宋婉月靠在他肩上,颇为理直气壮:“我妈妈说了,女孩子就是得娇气一点。”
她是被宠大的,没有吃过一点苦。 所以也受不得一点委屈。 好在走廊处僻静,没什么人经过,灯光也暗。 段柏庭抱着她进了电梯,按下负一的楼层。 宋婉月两条手臂都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看着楼层下滑。 她极为爱惜的丝袜不知何时抽了丝,露出一道裂缝。 白皙的腿肉若隐若现。 段柏庭的目光放在上面:“刚才话没说完,我要是和别的女人喝酒,你会怎么?”
他语气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答不答都无所谓。 宋婉月从他肩上离开,与他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 她很擅于在他面前示弱,当下垂着眼尾,委屈道:“我会哭的。”
距离那么近,她眼眸透亮清澈,段柏庭甚至能看清映入她眼底的自己。 须臾,电梯门开了。 他也移开视线,抱着她出了电梯。 冷声笑笑:“你能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我就不能和别人喝酒?”
宋婉月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是那个人一直拉着我讲东讲西,我出于礼貌才回的。”
她搂着他的脖子又去蹭他的脸,声音嗲里嗲气,“他长得不如你万分之一,我才不会对他动歪心思。”
这话似乎令他还算满意,段柏庭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但仍旧不依不饶:“赶上我万分之一的,你就会动歪心思了?”
和他说话就像是在玩心理战,稍有不注意就会被拿捏话头。 宋婉月知道自己玩不过他。 干脆装病。 靠在他肩上哼哼唧唧,一会头晕,一会肚子疼。 段柏庭觉得比起猫,她更像狗。 世界上没她这么会撒娇的猫。 将她抱上了车,宋婉月这才看见自己的丝袜破开了一道口子。 她心疼的说才第一次穿。 泊江市的夜晚很冷,她今天穿的又少。 段柏庭让司机将车温调高,座椅也开始加热。 宋婉月由上往下把丝袜脱掉,往日白皙娇嫩的脚,被高跟鞋勒出的红印还在。 下次还是不穿这么高的鞋跟了。 车子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停下等红灯。 段柏庭目光扫了眼她的脚踝。 已经从刚才的泛红变成了红肿。 他有时候不知道这究竟是男女体质的差异,还是宋婉月生得就比寻常人都要娇贵许多。 一点小的磕碰都能在她身上留下经久不消的痕迹。 他动作自然地握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指腹抵在红肿处,缓慢揉按去肿:“刚才和那个人都聊了些什么?”
他的动作令宋婉月一愣。 倒也没有感恩戴德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主动为她按起了脚。 而是颇为享受的将另一条腿也放了上去。 “没聊什么。”
路口的红灯很短,只有十五秒。 宋婉的话说完,红灯转绿,司机重新启动车子。 这辆阿斯顿马丁仿佛丛林内令人生畏的猛禽一般,路上车辆都对其避而远之。 唯恐有个小碰撞。 光是一个车灯都足够买下他们整辆车了。 对于她的敷衍回答,段柏庭只是淡淡低“嗯”一声,不再多问。 他按摩的手法并不专业,一看就不常做。 但格外注意力道,所以也没有弄疼她,反而还挺舒服的。 按完左脚,换到右脚时,那条腿的丝袜还没脱下。 段柏庭看了她一眼。 宋婉月困极了,打了个哈欠,懒得自己动手。 “你帮我脱。”
他没动,目光沉了些。 见她还是不动,手背在她腿上轻轻拍了拍。 言外之意很明显,要么自己脱,要么放下去。 宋婉月坐起身抱他:“那就不按了,反正也不是很疼,顶多肿个几天而已。”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不在乎他的冷淡举动,也不在乎脚踝上的伤。 那张生动而漂亮的脸靠近他,清亮双眸盛满笑意。 盘起的长发有些凌乱了,垂下来一缕。 明明能看出她眼里矫揉造作的伪装,也能看穿她拙劣的演技。 段柏庭无声叹了口气,替她将垂下来的那缕头发拨到耳后。 他的手掀开她的裙摆,探到丝袜微厚的边。 指尖伸入,将其与紧贴的皮肤剥离。 他的体温微凉,宋婉月不受控的轻轻哼了一声。 娇嗔的抵在他肩上:“轻点脱,丝袜很容易烂的,别把这只也弄勾丝了。”
段柏庭眸色微暗,喉间也无端发涩。 掌心熨帖上去,一点一点将其往下推。 直到丝袜脱离脚背,轻轻回弹了一下。 他将脱下的丝袜叠好放在一旁,然后为她按摩红肿的左脚。 宋婉月属于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类人,骨头硬,但又没那么硬。 该低头的时候她会低头,该软的时候她比谁都软。 留条缝她都能钻过去。 所以她和段柏庭,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补。 他阴沉冷漠,情绪并不外露,边界感分明到近乎冷血的程度。 当你有利用价值,能够为他创造利益时,他还能对你表露三分友好。 其余时候,一视同仁的漠然。 唯独在宋婉月面前。 他好像拿她毫无办法,这人软的像是一滩水,稍微露出一点缝隙破绽,她就会顺流而下。 从这里回酒店,也才半小时不到的车程。 但宋婉月还是睡着了。 那个觉睡得很沉,她是在段柏庭的怀里醒来的。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落地窗,只有远处那盏灯开着暖黄色调。 可见度很低。 叫人看不出现在是几点。 宋婉月的脑袋靠在段柏庭怀里,他的一条胳膊正搂着她的腰。 她甚至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她想从他怀里离开,刚起身,就被那条胳膊给拉了回去。 “再睡一会。”
刚醒的声音轻微嘶哑,他侧过身子,顺势将人重新搂回怀中。 宋婉月想说她已经睡够了,现在有点饿,想出去吃点东西。 但想了想,自己之后还得在他手底下工作,稍微顺从点他也不是坏事。 如此想着,她再次闭上眼。 枕着宽厚温暖的怀抱,闻着那股清淡的檀木香,很快再次入睡。 等她第二次从床上睁眼,身旁已经没了人。 连床榻都是冷的。 她不满的蹬掉被子,她要起床他拦着不让,结果自己醒了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她迁怒于段柏庭的裤子,扔在地上光脚踩了又踩。 把这裤子想象成段柏庭,一边踩还一边嘀咕:“踩死你,踩死你。”
踩到一半,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回头看去,房门不知何时打开的,此时一身休闲装扮的段柏庭双手抱臂,斜靠门框站着。 此时正垂着那双清清淡淡的眸子看她。 面无表情。 不光说人坏话被发现,这下连诅咒对方也被撞见了。 宋婉月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从那条被她踩过的裤子上离开。 “我......” 她转移话题,“我饿了,有吃的吗?”
他站直身子,出了房间。 扔下一句不近人情的:“那就继续饿着。”
宋婉月自知理亏,光脚跟出去认错。 “我和你道歉,对不起嘛。我就是你气你自己醒了不叫我。”
她到他身旁站定,手捏着他的袖口晃了晃。 他今天穿了身简易白T,浅灰色抽绳运动裤,周身有种松弛的慵懒感。 和平日的正经严肃存在巨大反差。 单手抄着裤袋,另一只手越过挡在他面前的宋婉月,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盒咖啡豆。 他低头看了眼贴在上面的食品标签。 对于宋婉月的存在视若无睹。 宋婉月努力博存在感,踮脚去挡他手里那盒咖啡豆。 视野里,视频标签变成宋婉月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他大抵是被弄烦了,伸手戳着她的额头,将她轻轻推开:“别闹。”
虽是训斥,语气却不重。 低沉的语调里,竟听出一些无可奈何的宠溺来。 宋婉月抿唇做委屈状:“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转动瓶身,将上面的标注看完。 不合他的心意,便随手搁置在桌上,不再去多碰一下。 他一向如此,不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哪怕再好再珍贵,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人也如此。 偏偏在面对这只精致貌美的花瓶时,并不存在的耐心和容忍度被短暂激发。 他的眼神总是很淡,淡到瞧不见里头有任何东西存在,情绪也是。 “不是您生我的气?”
这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让宋婉月觉得整间屋子的温度都往下降了。 “我都跟你道过歉了。”
她讨好的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先是小心试探,确定他并不抵触之后,才一点一点整只手全部握住。
掌心叠着掌心,纤细的手指挤入指缝之中,以十指交缠的方式握紧。 刚睡醒,额前碎发来不及打理,乱糟糟的。 前些天因为水土不服而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膝盖骨及以下均露在外面。 白白嫩嫩,带着□□感。 她仅仅只是看着纤细,胜在骨架小,身上肉却多。 手感碰过一次就很难忘掉。 他微微合拢掌心,仿佛几日前的触感还在。 眸色微暗,呼吸也变重几分。 宋婉月误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还在生气。 “我这两天水土不服,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这样对我。”她眼尾晕开一抹红,此时轻轻耷拉着。 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 段柏庭常被外界称为冷血,他也的确不是很擅长去处理一些感情方面的事情。 因为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他与宋婉月不同,他生活的环境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食物链。 弱肉强食才是最高准则。 需要轻拿轻放的娇贵物件,动辄就会落泪受伤。 他要怎么做呢。 打造一个精美的宫殿将她供起来,还是摆放在最为显眼的地方,每日精心擦拭? “刚刚叫了餐。”
他给出的解决方式就是中止刚才的话题。
见她脸色相较昨天稍微好了些,他问她,“身体还难受吗?”宋婉月摇摇头,没说话。 只是沉默地走到餐桌前,随手抽了把椅子坐下。 桌上有干净的空杯子,她伸手去拿,想着起身倒杯水。 可走了两步又停下。 前方没了动静,段柏庭抬眸看去。 她就站在那里,瘦瘦小小的身影,随意梳了个蓬松的丸子头,后脑勺饱满。 大约是客厅太大的缘故,她又被身上那件男款衬衣衬得尤为娇小。 显得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人,娇气到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 她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 身边人对她都是有求必应的溺爱吗。 恍恍惚惚想到很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告诉他:“我奶奶说过,爱和温暖如果不用,是会浪费的。所以我们不应该吝啬,要把爱和温暖,送给有需要的人。”
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 所以才会天真到可怕。 爱和温暖怎么可能会浪费,它们会转变为恶与仇恨,永远留存在每个人的心中。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混沌不清的灰,擅于吞噬每一个人仅存的良知。 这些事情是常识。 单纯并非是个好词,它意味着你会被欺骗,被残害。 可不知为何,段柏庭反而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单纯下去。 他走到她跟前,得以看清她此刻的脸。 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氤氲着水汽。 像是早春的雾霭天。 段柏庭冷淡的神情终于露出裂缝,他低垂眼眸,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上。 随后弯下腰,像是长辈关怀的口吻:“又难受了?”
她摇摇头,却哭的更凶。 心底没由来的烦躁,倒不是因为她的眼泪。 而是自己在此刻的束手无策。 在外无所不能的人,却搞不定一个女孩子的眼泪。 他安抚她的情绪,声音温柔下来:“哪里难受,胃疼还是头晕?”
宋婉月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的万分哽咽:“不是......不是身体难受。”
他有耐心地询问:“那是怎么了?”
宋婉月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捶他,连打人都是软绵绵的力道。 她控诉起他的罪状:“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都嫁给你了,成了你的妻子,可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妈妈说过,婚姻里不幸福的人,最后都会变丑的。我不要变丑......” 心脏好似捆绑了千斤重的石头,被生拉硬拽的扯入不见底的深渊。 不断下坠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看来是自己太过了。 她被家中养的娇气,承受能力低,是最该被小心呵护着的。 段柏庭同她承诺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也不会让你变丑的。”
宋婉月不信:“你心里肯定又在嫌我娇气。”
他极少有这么耐心的时候,连她无理取闹的话都给予回应。 “是我娇气。”
她像是也愣了,为他当下的体贴和温柔。 这张漂亮而生动的脸,哪怕哭成这样,都带着一种精致的破碎感。 令人心生怜惜。 她的五官很小巧,眼睛却很大。 小鹅蛋脸,两颊满是胶原蛋白,鼻头又哭的红红的。 就这么仰头看着你,满脸委屈,等着你去哄。 段柏庭的心脏莫名塌陷一块,失了重量,整个人仿佛在高空走钢索。 他伸手在她脸颊上的软肉捏了捏,力道很轻,声音同样轻:“待会不踩衣服了,直接在我身上踩。”
他替她擦掉眼泪,“踩到我们婉婉高兴为止。”
这还是他头回喊她婉婉。 清冽低沉的声线,咬字发音很清晰。 但莫名的还是让她心口一阵轻颤。 这会儿也不哭了,只剩轻轻抽泣。 倒真将他刚才的话给听了进去:“万一踩坏了怎么办。”
她刚才踩的是裤子,而且还是些......重点部位。 他无所谓道:“你能消气就好。”
宋婉月当即就摇头:“不要,那里......那里是我在用,坏掉了也是我吃亏。”
这话直白的令他发笑。 她倒是考虑的挺周全。 话音刚落,宋婉月又否决掉自己刚才的话:“可这样的话,那我就白委屈了。”
段柏庭莞尔:“不是怕踩坏?”
她说:“我轻轻的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