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没个结果,侯爷也不必太沮丧。”
十一娘劝徐令宜,“就是抄家流放,只要人还在,总有一天能振兴门庭的。”
“也是!”
徐令宜叹了口气,“有人在,就不怕。”
十一娘见他脸色不虞,笑着起身拢了拢头发:“侯爷早点歇了吧!明天只怕还要为王家的事奔波呢!”
徐令宜见她眉宇一片澄清,到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管朝臣们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要皇上做决定才行。 自己该帮的已经做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再想这些侥幸之事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唯有打起精神来,在王家倾巢之时尽量寻求些许的生机。 人想通了,神色间也就变得从容起来。 他笑着俯身吹了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娘说着家里的事:“趁着天气好,你明天把谕哥儿的考篮、号帘都拿出来收拾一番。然后去庙里拜拜文曲星,给谕哥儿求支签……过了这一关,他就是秀才了。”
平时虽然什么也不说,心里还是惦记! 十一娘笑:“侯爷说的晚了些。六月六的时候就把谕哥儿用过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至于求签,我还想请侯爷带着谕哥儿一起去呢!亲自去求,是诚意。我是做母亲的,带了他去,也不过是去磕个头。侯爷和谕哥儿一起去,路上也可以说说话。还可以到庙前庙后走一走。这种天气,好多人家都到庙里头去避暑了!”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道:“他一向用功。这次回乐安,姜先生又多留了他一年,想必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语气有些犹豫,好象因为功课的事托付给了姜先生,他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那就什么也别说好了!”
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不表达出来,谁又知道谁在想什么。有时候,不过是个态度而已。十一娘不希望孩子们带着怨气生活在这个家里,“陪着去上炷香了就回来好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 过了几天,他突然提出来和徐嗣谕去拜文曲星。 大家一阵愕然。 徐嗣谕回到书房,拿着书半天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暴雨。天气凉爽,空气清新。窗下的一株石蒜的叶子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绿油油的。 徐嗣谕索性丢下手中的书,沿着抄手游廊随意地到处闲逛。 不知不觉中到了淡泊斋。 有几个小丫鬟正笑嘻嘻地在那里摘玉簪花,看见徐嗣谕,一个身长如玉的女子走了过来:“二少爷,您是来找四少爷的吗?”
徐嗣谕定睛一看,是太夫人赏给徐嗣谆的葛巾。 如果回答不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矫情。 他含蓄地笑道:“四弟在吗?”
“五少爷跟赵先生在学制壶。”
葛巾笑道,“四少爷有些担心,怕五少爷浪费了赵先生从宜兴运来的富贵土,去了内院。”
徐嗣谕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这些年徐嗣诫跟着赵先生,今天做笛,明天制壶,学了不少修身养性的东西。不像他,心思全在功课上,很少有这样悠闲自在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也来了兴趣。 从淡泊斋出来,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并不在家里,带着谨哥儿去了忠勤伯府看甘太夫人。 秋雨带着徐嗣谕去了后罩房西头的第一间厢房:“夫人给五少爷设了间工房,五少爷常常在这里制笛,做河灯。”
厢房门开着,徐嗣诫在那里和泥巴,并没有看见徐嗣谆的踪影。 “四弟没有过来吗?”
徐嗣谕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墙上挂着的风筝,五斗柜上放着的河灯。 他虽然态度温和,可徐嗣诫总觉得在这个哥哥骨子里透着肃然,不像和四哥徐嗣谆那样随和。他和四哥在一起的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的…… “刚才四哥在这里做了盏河灯,到碧漪湖去试水了!”
徐嗣谕有些意外。 他一回来就听守屋的丫鬟、小厮说,徐嗣谆这一年多常和徐令宜出门应酬,结交了好几位少年得志的公子,还开始跟着师傅习武……没想到他还是那么喜欢做河灯。 * * * * * * 徐嗣谆带着小厮王树一面往碧漪湖去,一面嘀咕道:“如果我早点过去就好了。说不定五弟还没有开始和泥,他也就可以和我一起放这新做的河灯了!”
王树笑道:“要不是赵先生让五少爷明天一早就交把壶上去,五少爷也不会这样为难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鹤鸣。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徐嗣谆更是道:“我们快去看看去!”
家里养了两只仙鹤,都是谨哥儿的。寻常人绝不敢去撩拔。 王树犹豫了一下,想劝徐嗣谆不要多管,他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可徐嗣谆已朝着鹤鸣的方向去,他只好快步跟上。 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一个女孩子清脆又忿然的声音:“你还跑,你还跑……” 徐嗣谆一愣。 那分明是歆姐儿的声音。 他三步并做两步钻进了树林。 “二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拿了木棍追着仙鹤跑的歆姐儿回头,看见是徐嗣谆,她嘴巴紧紧地抿了起来,露出副倔强的神情。 徐嗣谆沉下脸去,喝斥着跟着歆姐儿的两个丫鬟:“还不把二小姐的木棍收起来。让你们跟着二小姐是服侍二小姐的,你看看二小姐,都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小丫鬟不由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衣襟凌乱的歆姐儿,齐齐应“是”,一个上前去夺歆姐儿的木棍,一个上前轻声地劝她:“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让夫人知道我们出来了,又要禁足了……” 歆姐儿听了气得脸色紫红,拿起木棒就要打那丫鬟:“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爹爹!”
丫鬟不敢躲,怕打了脸,背过身去。 徐嗣谆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上前抓住了歆姐儿的木棒,低声吩咐丫鬟:“你们都退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被打的丫鬟有些犹豫,另一个忙拉了她的衣襟,低声道:“这里有世子爷呢!五夫人那里,也要去禀一声才是。”
被打的丫鬟不再迟疑,曲膝行礼,和另一个丫鬟退了下去。 歆姐儿气得够呛,去夺木棒,力气没有徐嗣谆大,不去夺,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丢了木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嗣谆就吩咐王树:“你也退下去!”
王树不敢走远,躲在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徐嗣谆搂着歆姐儿:“好了,好了。别哭了。小心哭红了眼睛,让那些下人看了笑话!”
然后轻轻地拍着歆姐儿的后背。 “你们都欺负我!”
歆姐儿并不领情,在他怀里挣扎,“明明是谨哥儿打我,娘却禁我的足。明明是你不对,你还夺我的木棒……” “全是四哥的不对。”
徐嗣谆轻声细语地给歆姐儿陪着不是。 歆姐儿渐渐止住了抽泣。 徐嗣谆掏了帕子给她擦脸。 歆姐儿一把夺过徐嗣谆的帕子,自己擦着满是泪珠的面孔。 徐嗣谆见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去放河灯去!”
歆姐儿不理他。 他就扬了扬手中的河灯:“你看,有趣不?”
歆姐儿不想看,又忍不住好奇,拿眼角瞥了一下。就这一下,她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徐嗣谆有些得意。 “有趣吧!是我刚做的。看上去像截老树桩,却是河灯。”
他一面说,一面领着歆姐儿往林子外面走,“我画了好半天,才把它涂成了褐色。又有点不对称,我在那里糊了一小块木头,按道理应该不会沉下去……我们去看看它能不能放起来!”
歆姐儿一边随着徐嗣谆往外走,一边道:“它好丑。一点也不好看!”
“那二妹妹喜欢什么样的?”
徐嗣谆温声地道,“我专门给二妹妹做个喜欢的好了!”
歆姐儿想了想,道:“我最喜欢牡丹花了,四哥哥也能给我做一个吗?”
“这有什么难的。”
徐嗣谆道,“等会我们就去五弟那里——他有个专门的工房,竹篾、小刀都有。我立刻给你做一个!”
歆姐儿站在了那里:“不要,我不要去谨哥儿那里!”
嘴巴嘟得可以挂个油瓶了。 徐嗣谆也停住了脚步:“那就要等几天……等我把做花灯的东西都凑齐了才行!”
并不勉强她。 歆姐儿笑起来,面颊有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非常的可爱。 “走!”
徐嗣谆也笑起来,他拉了歆姐儿,“我们去放河灯去!”
* * * * * * 夕阳下的碧漪湖,金光点点。 老树桩似的河灯缓缓地朝湖心飘去。 “成了!成了!”
歆姐儿在岸边拍着小手,徐嗣谆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说,应该可以!”
歆姐儿就拉了徐嗣谆的衣袖:“四哥哥,那你快点帮我做牡丹河灯!”
“好啊!”
徐嗣谆笑着牵着歆姐儿的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那你不能再去打谨哥儿养的东西了!”
歆姐儿一听,立刻不高兴了:“谁让谨哥儿惹我生气了!”
“可仙鹤没有惹你生气啊!”
徐嗣谆道,“你平时在园子里散步,那仙鹤都跑来亲近你。你打了它,它以后可能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喜欢大家都不理你吗?”
歆姐儿犹豫起来:“真,真的吗?”
“要是不信,我和你去找仙鹤去?”
歆姐儿满脸狐疑,想了好半天,道:“好,我和你去找仙鹤!”
到底有些不服气。 ※ 先贴个草稿! PS:谆哥儿也有自己的优点啊! O(∩_∩)O~ 然后,继续求粉红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