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山洞隔绝了风雪,也暂时隔绝了外头世界的残酷,程伊没有想那对黑心母子,没有想那两个可怜兮兮的孩子,没有再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打从来到这个世界,程伊一直在被动接受一切。男尊女卑,丈夫殴打,婆婆虐待,饥饿,伤痛,劳累,身体和精神遭受着双重折磨,程伊都不知道怎么熬到了现在。也许是本能的对生的渴望,也许是这具身体里流淌着对孩子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也许是程伊骨子里对不公命运的不甘的抗争。程伊太累了,她在这一堆温暖的火堆旁边,没有人能打她骂她,没有人能践踏她,没有人提醒她活得有多痛苦多卑微,她现在只想放松一下,歇一歇。 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渐渐回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酸痛,温暖的火焰驱走了寒冷,却叫醒了饥饿。程伊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想超然物外是不可能了,肚子是最诚实的,昨晚上一碗清澈见底的稀粥,早上一碗粥水,她的身子早就叫嚣着需要吃东西了。 程伊站起来,四下里仔细寻找,希望之前在这里留宿歇脚的人能留下一点吃的。她细细搜了三遍,一无所获。 程伊颓然地坐回火堆旁,看来今晚上还要继续挨饿了。 程伊往火堆里填了几根粗壮的树枝,抓了两把雪扔进火堆里,希望这样可以让火堆烧得时间长些。然后就蜷缩着躺倒在柴禾堆上,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想象着那火堆上如果吊着一只烤鸡该多好,或者火堆下边埋着烤红薯也不错。想着想着,程伊的眼睛就闭上了,昏昏沉沉睡着了。 程伊梦里正啃着烤红薯,忽然被一声接一声响亮的磨牙声惊醒。 程伊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硕大的头颅。那头颅比乡间洗衣服用的大盆还大上三圈,青黑色的鬃毛蓬松着,满嘴的獠牙此时正左右咀嚼着,血水从嘴角流出来,沾到青黑色的毛发上,显得十分恐怖。 怪物口中呼出的腥气几乎将程伊熏得晕过去,但程伊此时惊吓过度,只管瞪着眼睛,哪里还记得晕倒的事。 那怪物似乎也因为程伊的醒来变得警觉起来,两只三角形的眼睛正盯着程伊的脸看,金黄色的眼珠放射着凶狠冰冷的光,似乎只要眼前这个生物敢动一下,它就要将这个生物的脖子咬断。 程伊吓得险些晕厥,她的第一反应是尖叫呼救,可她硬生生的将声音咽了回去,因为太过用力太过刻意,喉间“咕咚”一声巨响,吓了程伊一跳,也将那个怪物惊得一呆,紧接着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口中的猎物都停止了咀嚼,呲着牙似乎随时准备给程伊一口。 程伊除了扮作乖宝宝,尽力显示自己不会反抗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神中尽量展现出善意、无辜,过了一会儿,那怪物果然将獠牙收了回去,又咯吱咯吱咀嚼起来。 程伊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往下稍稍放了点,先将气喘匀些再说。 这一会儿功夫,程伊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变了。 本来是在山洞的柴禾堆上,现在却换做了屋子的炕上,身下还是热乎乎的,似乎是才烧了炕不久。 程伊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可面前的怪物实在太骇人,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去探究别的。 那怪物吃完了猎物,又看了一会儿程伊,转身窜出门,四蹄一蹬,走了。 程伊就着怪物的背影扫了一眼,发现这怪物就像狮虎兽之类的放大版加恐怖版,但是从它脑袋一圈的鬃毛来看,更像是狮子。怪兽的身形太大,把房门都挤得“吱吱扭扭”怪响。 程伊缓了半天,确定那怪兽已真的离开了,才慢慢坐起来。 这屋子不大,有一铺火炕,不大,挤一挤能躺四个成人。火炕靠墙摆着一摞被子,有些旧但是很干净。炕正中放着一张炕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壶茶碗。程伊顺手端起茶壶,里面竟然不是空的。程伊正好口渴了,倒了一碗水,送到口中,居然是温热的。 程伊心中疑惑满满,也不差这一个疑团,只觉得这水甘甜爽口,入喉生津,竟不知不觉喝了三碗。程伊觉得胃里舒服很多,似乎饥饿都减轻了许多,身上也回复了一些力气。 程伊从炕上下来,仔细打量起屋子。屋子里没什么家具,靠墙两个立柜,一个脸盆架子,陶烧的脸盆黑红铮亮,一块白色的擦脸巾搭在架子上,同样都是旧的,但是很干净。 推开木门,程伊小心翼翼的来到院子里。入眼是一个小小的篱笆院落,一条石子铺就的甬道直通院门口,甬道的左侧种着几畦蔬菜,都是最常见的白菜、萝卜、南瓜、葱蒜等等,右侧是一片土豆和红薯,都已经成熟了。院子角落里还种着什么东西,程伊没有细看。 房子是旧青砖造的,中间的屋子就是刚刚程伊醒来时的屋子,旁边应该是灶房和杂物房。程伊放眼往院落外看,院门外不到十米远就是墨绿发黑一片的森林。森林中的树木粗壮高耸,似乎直插云霄,看着挺渗人的。 程伊想起了那个巨大的狮形怪兽,估计就是那原始森林里跑出来的,要是它在暗处看着自己可怎么办,还是不要出院子比较好。程伊后怕的抖了抖,转身往回走。 灶房也不大,但是还算宽敞。一共一大一小两个灶,大的连着火炕,小的直接连着烟囱。米缸里是白白的大米,面缸里是雪花一样的白面。 程伊只觉得口水哗哗流了出来。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程伊都快不记得大米饭白馒头是什么滋味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程伊干净利落的开始淘米做饭,灶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角落里劈好的木柴码放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一条腊肉。,程伊驾轻就熟地开始生火做饭。 焖了一锅米饭,去院子里拔了一颗白菜一颗葱,切了一块腊肉,和白菜一起炒了。又翻了翻厨房,翻出一篮子鸡蛋。 程伊最爱吃鸡蛋,自从穿越过来,别说鸡蛋,就是鸡蛋皮也没见一个。有鸡蛋根本落不到程伊的手,都是老太婆亲自煮了跟她儿子吃,生怕被程伊和孩子们偷吃。程伊咽了咽口水,拿三个鸡蛋出来,用油煎了,又填了水,煮了六个。 饭焖好了,饭香直冲鼻子。 程伊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揭锅盛了一碗饭,就着腊肉白菜和煎鸡蛋,吃了起来。程伊边吃边叹气,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不管今天的事情多诡异,就算是立即死了,程伊也觉得值了。 吃了半锅饭,菜全都吃光了,程伊满足得拍了拍肚子。吃饱饭的感觉真好啊! 程伊抻了抻腰,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头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痛了。那老大爷的药有这么神?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这屋子的主人还没回来。程伊出了灶房,到醒来时的屋子里看了看,又喝了一碗水。喝着喝着,程伊忽然觉得汗毛全竖了起来,一股及其诡异的念头涌上心头。 碗里的水是温热的,跟两个小时前的温度没有变化。程伊颤抖着手,仔细检查了一下水壶,就是普通的粗瓷茶壶,不可能具有现代保温壶的功能。 壶里的水已经快没了,程伊喝了四碗,本来就不多的水,快见底了也正常。可是这水的温度究竟怎么回事? 程伊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逃出去又怕外面的怪兽。呆在这个屋子里又实在觉得瘆得慌,去了院子又转了两圈,天色已经转暗,隐隐听到森林里传来阵阵兽吼。程伊慌忙赶回了屋子里,将门仔细拴好。想了想又不放心,去灶房拿了一个木棍和一把菜刀,重新回了原来的屋子,拴好门。 程伊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抱着木棍和菜刀,愣愣地看着桌子上的茶壶,却不知道接下来何去何从。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之前程伊注意到窗台上有一盏烛台,烛台旁有火折子,可程伊不敢点灯,生怕这森林里再冒出什么东西来,程伊可不相信那一扇木门能挡得住野兽或者坏人。 程伊下午吃得太饱,此时肚子也不饿。拽了一床被子当做枕头靠着,将菜刀放在被子底下,木棍抱在怀里。窝在热烘烘的炕上,想着自己多久没有这么温暖舒适地躺着了,真是恍如隔世一般。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到底为什么睡着觉就莫名其妙的到这儿了。这里明显有人住的,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这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主人家应该也就是普通人。可是之前明明是冬天,这里却是秋初的样子,这也太奇怪了吧?如果出不去,在这里一直住着也不错,可这里有野兽,也不是什么善地,还是尽早离开为好……想着想着,程伊一阵倦意袭来,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