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噤若寒蝉的动物世界里,它们的社交圈子非常之单薄,社交密度相当之羸弱。
除了蚂蚁蜜蜂这样先天的机械化部落外,大多数动物的族群规模都只能维持在三五十左右。 可一旦拥有了语言,人类的族群规模却能大到遮天蔽日,社交半径更能远到九霄云外。 无论你们过去熟不熟悉,甚至都没打过照面,但只要相互拉上几句家常,很快就能建立良好的友谊。 譬如,部落周围的两拨猎人忽然在山谷里偶遇,由于双方相互都不熟悉,他们顿时一脸茫然。 可是很快,两拨人中资历最老的猎手就主动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不是对峙,而是寒暄。 尽管张三李四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但在相互交流的过程中,却惊讶地发现,张三的师父居然是李四的表舅。 这下可好,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他们不仅能迅速打成一片,保不齐还能通力合作。 假如同样的画面出现在猴子的世界里,会是怎样? 由于双方互不相识,气氛开始变得十分微妙。 都是年少轻狂的猴子,你瞪着我,我瞅着你,你不让我,我也绝不饶你。 最终非但不能成为朋友,反倒还会两败俱伤。 所以,它们通常只能构筑规模微小的固滞部落,而智人却能仰仗语言,随心所欲地组建规模庞大的灵活族群。 不过,因为智人每迁徙到一个地方,往往只能在方圆十里狩猎采集。 一旦超出十里范围,就无法做到早出晚归,而在野外留宿是极其危险的,除非迫不得己,没人会去越界。 可十里之内的自然资源又是有限的,以至于他们虽然有能力构筑成千上万人的部落,但真实的社群规模也只维持在三五百左右。 他们四海为家,很少搭建固定的房子,通常都是栖息在山洞里或石窟中。 实在不行,就砍伐几根树木,收割几捆稻草,顺手搭建一个简陋的草棚。 常年浪迹天涯,哪里水草丰美,他们就搬到哪里,哪里森林茂密,他们就迁往哪里。 他们制造的工具也非常轻巧,没有大型的武器装备和生活用品,只有像标枪、弓箭、石斧、箩筐这样能够随身携带的小型工具。 他们就是一群活在当下的布衣男女,今朝有酒今朝醉,翌日来忧翌日愁。 采猎社会绝不像现代社会这般纸醉金迷,上古先民更不像现代人类这般身不由己。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被闹钟吵醒,一番苦苦挣扎,还得睡眼朦胧地出门,赶公交挤地铁。 就算公交把他们摇得头昏目眩,就算地铁将他们挤得筋骨酸软。 他们也得迅速收敛愁容,开启一天繁重的工作。 白领工人坐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写文章、定战略、见客户。 忙活一天下来,神魂颠倒,心烦意乱。 蓝领工人站在太阳底下肩挑背扛,扎钢筋、搬砖瓦、和水泥。 辛苦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汗如雨下。 直到月亮高高挂起,他们才能打卡下班。 可下班却并不比上班轻松多少。 既要洗衣做饭,还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心辅导孩子的功课。 即使如此,尚不足矣。 客户随时随地都会打电话投诉,老板深更半夜还会发邮件催促。 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大千世界,尽管人类的物质水平今非昔比,而精神压力却在与日俱争。 为了房子拼死累活,为了财富劳瘁终身。 绝不敢知足常乐,更不敢安于一隅。 否则,不仅合作伙伴会与你逐渐疏远,日新月异的时代更会将不思进取的你残酷淘汰。 无论白领还是蓝领,无论老板还是员工,只要身处现代社会,都不得不全力以赴。 与生活赛跑,同时代竞争。 相形之下,上古先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女人们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紧不慢地背起箩筐,约上几个朋友,出门采采草莓蘑菇,挖挖野菜红薯。 男人们隔三差五地上山狩猎,一路谈笑风生,各司其职精诚合作,太阳落山之前班师回朝。 狩不到野鸡野兔,就回家吃瓜果蔬菜。 狩得到野猪野羊,晚上就支起篝火聚在一起烤乳猪、烤全羊。 尽管生活十分清贫,日子过得却很悠然。 既没有业绩考核,更没有打卡制度。 不像现代人类这般,片刻都不得闲。 一天到晚被各种电子邮件搞得焦头烂额,被各种新闻信息迷得眼花缭乱。 上班一旦迟到,奖金就会烟消云散。 业绩稍有下滑,工作都将岌岌可危。 每天早上醒来惟恍惟惚,每天傍晚睡前魂不守舍。 如此含辛茹苦,临到头来也不过只为混个肚圆罢了。 归根结底,采猎人自然生存压力大,现代人社会生存压力大。 采猎人物质生活风餐露宿,现代人精神生活六神无主。 采猎人过得是小而温馨的自然生活,现在人过得是大而迷离的社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