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淡淡一笑:“皇城司调查,慕容博一直潜藏少林后山,除了盗取少林典籍,便是通过查阅罗汉堂典藏,了解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强弱优劣,以得破解之道。而慕容博这么做,绝不是简单地为了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是为了要挟掌控各家掌门人,以为己用。众所周知……
说到这里,谷雨缓缓转身,看向数千武林群雄:“慕容氏出身鲜卑胡族,所谋者大,但却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折腾,自然谋不成,可是却对江湖豪客有所伤害,这一节方丈大师会不知道?我看这分别是你纵容,以便除掉和你作对的武林中人。”玄慈摇头道:“谷大人,贫僧乃是少林方丈,一心修持,日常维持寺内经营,和江湖各门各派,从无纷争,怎么有此恶念,还请大人详查。”
“牵扯到谋逆之事,必须从严从重查处,老和尚,你是少林寺方丈,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也在这律法掌控范围之内。”
“阿弥陀佛,谷大人,我们少林寺管理不谨,致使外人窃盗,我们自会自己处理,所谓国有国法,寺有寺规,若是查处慕容博和少林寺何人勾结,我们也会将其擒拿,交给朝廷,你意下如何?”
“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少林寺自然是你们少林派的产业,但同时也是大宋朝的产业。”
谷雨冷冷笑道:
“再说了,牵扯到律法,那更是朝廷之事,大宋律法,出于天子和朝廷,决断于大理寺,你们是不是武林败类,有没有和鲜卑叛逆勾结,由天子和三司说了算,皇城司奉天子令,监视武林,督查不法,就是要把这些魑魅魍魉彻底扫清,还天下一个清白世界!”“所以,谁是武林败类,谁和鲜卑叛逆勾结,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我们皇城司说了算。肃清武林,荡平不法,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我这么说,你们明白没有?”
他淡淡的一席话,里面却带有无上的威严,令玄慈面色一下子僵硬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因为谷雨说的是官话,是套话,但却是冠冕堂皇,无人敢反驳。 就在此时,玄慈背后一个和尚走了出来,乃是玄慈的同门师弟玄难,他面色烛黄,终年都仿佛带着病容,但一双眼睛却是凌凌有威。 “谷大人,少林寺蒙天子敕封,历代方丈都是大德禅师,所以我等都是世外之人,不受皇城司管辖。”
“世外之人又如何?别说你们和尚,就连菩萨来了,也要受我们管。”
谷雨淡淡回答道:“大宋朝廷,别说世外了,就连天上神佛的神位,也是要钦定的。前段时间陛下下旨令人商议武圣之位,皇城司上奏以冠军侯霍去病尊之,一旦天子同意,天上的神佛敢不同意?”
“你……”玄难顿时气结。 “师弟,你退下。”
玄慈踏前一步,说道:“三十年前雁门关外惨案,是老衲大人带人所为。但老衲对大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玄慈叹息道:
“只是老衲为人所骗,误信了奸人所言,至使萧施主一家,无辜牵连,万般罪过,皆归于我!”“可惜了!”
谷雨叹息道。
“玄慈方丈,无心之过,确实是可惜了!”智光大师摇头叹息。
“可惜了方丈大师,你若不当和尚去当官,必定能做到政事堂相公的位置。”谷雨淡淡道:“既然你要承担罪过,那就把所有的罪过都说一遍,叶二娘母子之事,你有多大责任,少林弟子收租害人之事,抢邻府田地之事,方丈都要一力承担,不知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真的承担得起?”
玄慈听闻此言,身子不禁摇了摇,一时难以站稳,他沉默的深吸一口气,闭目不敢看谷雨。 “你胡说什么?”
脾气火爆的玄痛大师大怒道,他抓起身旁的禅杖,就要冲上去,却听见玄慈一声厉喝:“师弟住手!无名嗔怒,最是坏人修为,退下!”
喝退了师弟,玄慈长叹一声:“谷大人说的对,我有罪……” “倾尽四海之水,都洗不干净,用尽九州之铁,都难以铸成的大错!大罪!”
谷雨缓缓道:“佛门戒律有根本戒、大乘戒之别,但都以杀生为第一戒,淫邪为第二,或第三戒……”
“我少林僧人行侠仗义,除魔卫道,即使犯了杀生之戒,堕入阿鼻,也是出于善心善行。”玄石怒目讥讽道:“纵然方丈误犯杀孽,也由天子决断,轮不到你!”
他这话说的坦荡,江湖子弟江湖老,既然是练了武功的江湖豪杰,杀人被杀也算正常。误杀好人虽然可惜,却也不能算大错。 在场的群雄当中,只怕绝大多数不敢说平生从未伤及无辜。 这个朝廷大官何必拿三十年前的事折腾玄慈》 就因为你是大官? 真要是说起来,武林群豪大都出身大家族家族子弟当中总有出息之人,读书应考,获得一官半职,运气好的说不定官至中枢。 人家少林寺难道没有靠山? 光大师也出言道:“玄慈方丈虽然有错,可施主也太咄咄逼人了,方丈他早有悔改之心,老衲只愿已身化解这段孽缘。萧施主,老衲的性命,你尽可以拿去。在场群雄见证之下,必然不会怪你,只愿老衲一身性命,能平复你父母的血仇。”
“以血还血,血债血偿!诸位英雄,萧施主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我等身死,也绝无二话可言!”
智光禅师上前一步,袒露瘦骨嶙嶙的胸膛,道:“我等误杀好人,已是犯下大错,诸位如果为我们报复,老衲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萧峰当然已经来到少室山。 他没有和前世那样被自己老爹杀了养父母和授业恩师,所以在中原没有留下什么恶名,智光禅师这么说,其实是看准了萧峰的为人,知道这种局面下,萧峰绝不会随意杀人。 这不符合他的心态和地位。 玄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看着谷雨注视着他,几次开口,又几次闭嘴,脸上显示出极为挣扎的表情。两滴浊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哽咽道:“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