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张老太太是真的惊了。

她老人家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去,看到真的是一碗肉,有红有白,颜色特别好看。

“昨天娘去了一趟大舅家。”

张四狗将碗递过去,“外婆头上的银簪被娘抢回来啦,拿到镇上换了好多肉肉!”

他舔了舔嘴唇,放下碗就往回跑,生怕回去晚了吃不上红烧肉。

张老太太拿着碗,满脸问号:“四狗这意思是,老大媳妇跟许家闹翻了?”

张二媳妇道:“听着是这个意思,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大嫂不会再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去许家,几个孩子也能吃上一口肉。”

“一根银簪至少能换五十个铜板,能买上十斤口粮,这败家娘们竟然买肉!”

张老太太满脸痛惜,“今儿吃饱了肉,明儿个吃什么,这小娼妇从来就不会为后面的日子打算,真是愁死人。”

“大嫂以前有什么好东西,可从来不会孝敬爹娘。”

张三媳妇缓声开口道,“我在想,大嫂是不是后悔分家了,想搬回来?”

现在家家户户缺粮,大嫂家里肯定也没粮食了,许家不愿借粮,那只能打张家的主意。

用一点点肉把老太太哄好,然后顺势搬回老宅,这样就不担心饿肚子了。

张三媳妇抿紧了唇,家里地窖的粮食也不多了,要是大房六口人搬回来,现在能吃五分饱,往后怕是只能吃三分饱。

“当初分家是立下字据了的,想要再搬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张老太太冷冷哼了一声。

要搬回来也不是不行,但必须以后啥事都得听她这个婆婆的。

之前总是担心这个泼妇搞什么幺蛾子,现在既然知道了她要做什么,那这肉没什么不能吃的。

老太太冲院子里的孩子们招招手:“你们几个都过来。”

从院子里多了一碗肉后,这几个孩子就没什么心思干活了,六双乌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红烧肉,整齐划一的咽口水。

老太太一招手,六个娃儿飞一样的冲过去。

“一人一块肉,多的没有。”

老太太直接用手,一孩子喂了一块红烧肉。

孩子们也不嫌脏,张口就咬在嘴里,又香又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六个孩子都舍不得吞下去。

碗底就还剩下三四片肉,老太太端着碗进屋,放在灶台上留着等老头子回来再吃。

张老二咽了咽口水:“大旺,好吃吗?”

张大旺嘴里含着肉,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吃,太好吃了,但是只有一块肉……”

张老二暗骂,一块肉还嫌少,他还一口都没分到呢,不过他是当爹的,也不好意思从儿子嘴里夺食。

张二旺的肉已经吞下肚了,不停地舔嘴唇。

边上四个丫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但这块肉实在是太小了,不管怎么小口吃,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张二嫂转开注意力道:“大嫂瞧着比以前好些了……”

张三嫂扯了扯唇角。

六个孩子一人一块肉,表面看着是挺公平的,可二房四个孩子,他们三房才两个孩子,吃亏还是三房最吃亏。

怪不了别人,只怪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

她起身,默默地去洗衣服。

一家六口人在木桌边坐下来,桌子上是一大碗红烧肉,一个清炒野蕨菜,还有六碗大白米饭。

桌子上只能听到呼哧呼哧干饭的声音,不一会儿,红烧肉就被抢光了,就连汤汁也被三宝倒在碗里拌着白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太好吃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原来这就是红烧肉!”

四个小子靠着椅子摸肚子,一脸满足。

吴月娘知道红烧肉是怎么做成的,猪油熬出来后,一大把红糖扔下去,炒出糖的香味,还放了精贵的酱油,然后一大盘肉倒下去,肉裹着糖浆,肉本来就好吃,再加上这么多油和糖,要是不好吃那就真没天理了。

这盘野菜也是用猪油炒出来的,绿油油一碗菜放在这里,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野菜也能这么好吃。

饭后,吴月娘起身收拾残局,许尖尖带着四个儿子上山。

今早在镇上把所有铜板都花光了,她现在急需野菜蘑菇卖钱,手上要有点钱才觉得安心。

下午的太阳很是毒辣,田里稻子的叶子卷曲着,不少都已经干死了。

一路走到山上去,山上有树,一片阴凉,这才觉得没那么热了,这会儿,村里许多妇人孩子上山来挖晚上要吃的野菜。

山下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大部分人在半山腰挖野蕨菜马齿苋什么的,也有人往更深山里走,希望找些蘑菇木耳野果子换换口味。

许尖尖自然是往深山里走。

她的目标是蘑菇,最好是那些长得比较艳丽的蘑菇,村里人都不敢碰这些。

叮!发现天然野生松茸菌!

许尖尖的眸子瞬间亮了。

松茸可是好东西,在现代社会能卖到好几百一斤。

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淡声道:“大虎,你去找找野蕨菜,二柱,你看看能不能找点蘑菇,三宝,你去砍点柴,四狗,你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点野果子什么的。”

“好的娘!”

四个小子立即分头行事。

许尖尖转过身,扒开一从荆棘,走到一棵苍老的松树下,这树下长满了阔叶灌木,她拨开一层一层的阔叶,看到三四个白色的松茸长在松软的土壤里。

她轻轻地将松茸挖出来,一共五个松茸,不到一斤。

叮!天然野生松茸菌六两,价值390文钱,是否售卖?

是!

许尖尖的腰包里瞬间沉甸甸的。

她有些咂舌,没想到松茸竟然六百多一斤,要是能再找到一些就好了。

她顺着灌木丛往里走,继续又发现了不少白葱菇和鸡枞菇,五六斤一共卖了124文钱。

现在,她手上一共有514文钱,也就是差不多半两银子。

她正准备继续寻找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她拨开灌木看去,看到那边两个妇人正在掐架。

一个是隔壁的王婶子,一个是富贵婶,两人为了一窝鸟蛋在那掐架。

王婶子抓着富贵婶的头发:“鸟蛋是我们家泥鳅先发现的,凭啥归你们家?”

富贵婶揪着王婶子的胳膊:“这是我家小子爬树拿下来的,当然是归我们家,你给我放手!”

两个大人互掐,两个娃儿也是大眼瞪小眼。

地上鸟窝里有六个小小的鸟蛋,许尖尖不由舔了舔嘴唇。

她不是吃货,但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就天天想着吃什么,鸟蛋的味道应该很不错……回头让四狗这小子在林子里寻摸一下。

她对别人掐架没什么兴趣,正准备撤退,头顶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砸下来。

许尖尖往头上一摸,一个刺刺的圆球球扎了她一手。

她觉得这刺球球有点熟悉,用手指头掰开,顿时惊住了,是板栗。

她抬头,就见头顶是一棵板栗树,掩藏在苍老的大树之间,这个季节的栗子包裹着绿色的外壳,离得远根本就看不清这树上长满了板栗。

正愁晚上吃什么,这吃的就送上门来了。

许尖尖抱着树干摇了摇,扑簌簌掉下来一大片栗子。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外围王婶子和富贵婶的注意,王婶子眼睛尖,一眼就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弯腰从地上捡了三个鸟蛋:“算了,一人一半,不许再抢了。”

说着,她拎起背篓,拽着自家泥鳅往许尖尖的方向走。

富贵婶包好鸟蛋也赶紧跟过来。

这里不是只有一棵板栗树,共生了至少三四棵,三个妇人一人摇一棵树,林子里只听得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群人难得没吵架没说话。

大家心里都清楚,动作要是慢一点,等会其他人就会赶来瓜分这本就不多的板栗。

许尖尖捡了整整一背篓,王婶子和富贵婶的背篓也装的满满当当,三人的动作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而这时候,又有人路过,迅速加入了摘板栗的队伍。

许尖尖手上的板栗有二十多斤,够吃很多天了,她也不贪多,艰难的背着沉重的竹篓去跟四个儿子汇合。

这一路上,她仔细在林子里搜寻,如果能发现一大片野生栗子林,那就算今年颗粒无收,大河村的人也不至于饿肚子,但令她失望的是,这一片区域就只有那四棵栗子树。

“娘,这是我找到的野果子!”

张四狗献宝一样的递过来一把青色红色的果子。

张大虎和张二柱也收获颇丰,篮子里装满了野菜和蘑菇,一行人前去找张三宝。

他在半山腰砍柴,脚边已经堆了高高一摞干柴,用草绳捆在一起。

母子五人收获丰盛回家。

这会儿回去,天色还早,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

许尖尖让几个儿子赶紧把栗子扒了,她准备做个糖炒栗子给几个小子当零食吃。

这些栗子还没有熟透,很生涩,但也能吃,剥开后洗干净,然后切十字花刀,放在大锅里蒸熟。

早上熬制的猪油全部倒进锅子里,油热后放一大把冰糖进去,将冰糖熬成糖浆。

吴月娘在边上看着,心疼的直抽抽,半罐子油,至少可以吃两三个月,婆婆一顿就给用光了。

算了,之前大半年都没沾过油腥,日子不也过下来了吗。

糖浆炒成褐色后,一大盆板栗倒下锅,用锅铲不停地翻炒,大火改成小火,栗子慢慢变了颜色。

一阵过堂风吹过来,栗子的香味吹到院子里,正在忙活的张大虎狠狠吸了一口气,天,灶房里在炒啥,为啥这么香!

张四狗已经扔下手里的活儿冲到了灶房里,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娘,栗子好香!”

许尖尖把锅铲给吴月娘,两人轮流炒栗子,一大锅栗子色泽鲜艳,开口处的果肉变成黄色,裹着油和糖,让人垂涎欲滴。

“来,四狗,尝一个!”

许尖尖从锅里捡起一个滚烫的栗子扔过去。

张四狗被烫的直跳脚,不过他顾不上烫,伸手将皮扒开,将冒着热气的滚烫的栗子塞进嘴里,很烫,但是很香,很甜,很软糯,原来栗子还能这么好吃!

一大盆栗子炒出来,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晾凉。

这会儿,张二旺站在院子门口大喊:“大伯娘,阿奶让我过来送栗子。”

许尖尖走出去,看到张二旺手里拿着个大碗,碗里装满了煮熟的栗子,闻起来还挺香。

许尖尖将碗接过来:“替我谢谢你奶。”

张二旺不敢多留,以前他来找二柱哥玩,被大伯娘狠狠骂了一通,他最怕的人就是大伯娘,将阿奶交代的事情办完之后,他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这孩子……”

许尖尖摇摇头,她还准备拿点糖炒栗子让二旺带回去。

她走进屋子,一个孩子抓了一把栗子,挥挥手道:“吃完出去玩吧,一个时辰后回来吃饭。”

张四狗嘴里塞满了栗子,含含糊糊的道:“今天还有饭吃??”

吃栗子就能吃饱,哪里还有肚子吃饭?

许尖尖将桌上的栗子收起来:“这东西当零嘴吃就行了,不能多吃,小心肚子疼。”

张四狗的衣服袋子里装的满满当当,他满足的用力点头。

既然娘让他出去玩,那他就出去玩吧。

刚走到村中的大槐树下,就见一大群小伙伴围着隔壁的泥鳅,老远就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泥鳅,你给一个我们吃吃呗!”

“泥鳅哥,让我舔一口好不好……”

王泥鳅站在正中间,衣兜里全是栗子,他一口一个,吃的可香了。

边上几个孩子家里没有栗子,口水都流了一大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泥鳅衣兜里的栗子。

今儿不少人家里都是吃栗子,里正媳妇也在山上捡了不少回来,张铁柱是里正家的大孙子,端着一个碗,一边吃一边走。

这边围着泥鳅的孩子,立马围住了铁柱。

张铁柱还算大方:“我自己也不多了,你们一人半个。”

一共六个小孩围着,他丢出去了三个,六个孩子一人咬一半,一脸满足:“铁柱哥,你阿奶煮的栗子好好吃!”

张铁柱抬起下巴:“这是我娘煮的,我娘煮的最好吃!”

王泥鳅不服气的开口:“我娘才煮的最好吃!”

“你们都让开!”

张四狗挤进去,“我娘做的才最好吃!”

这些孩子里,有个比较机灵的,叫虎子,他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就吃了铁柱哥的,反正铁柱哥娘做的肯定最好吃!”

边上五个娃跟着附和。

王泥鳅立马把自己的栗子递过去:“那你们赶紧吃我娘做的!”

张四狗的动作也很快:“还有我娘做的栗子,你们试一下!”

一大堆栗子递过去,六个小孩两眼放光,都是囫囵一口吞下去,但也能分辨出谁的最好吃。

六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张四狗。

虎子咽了咽口水:“四狗,你娘不是只会打人吗,咋会做这么好吃的栗子?”

“我娘才不打人呢!”

张四狗小下巴抬起来,骄傲的说道,“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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