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了半日,晏臻那点疲懒的感觉终于消散了大半。她拢着长发走到铜镜前看,妆容还是好的,那张桃花眼大抵是眼妆的不同,改成了杏眼的形状,看起来又大又圆。她走出屏风。新月就坐在椅子上绣花,见她出来放下倒水。“夫人睡好了?”
晏臻接过水杯:“嗯,阿衍还没回来?”
新月:“夫人莫急,那肖睿看似回封国时间不长,但他确有一手,暗部的人员名单不少呢。”
晏臻嗯了声,坐下撑着脸看她绣花。新月对她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外面依旧有吵闹的各种声音,这地方着实算不上安静,甚至还有些吵闹。坐了会儿,房门从外面推开,弋飞烟回来了。进门对晏臻揖礼,晏臻顺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弋飞烟一口饮尽,这才道:“多谢夫人,夫人,您猜现如今的外面有多热闹吗?”
她一脸的兴奋,眉眼亮晶晶的似有光。晏臻笑问:“多热闹?狼王府被拆了?”
弋飞烟听得瞪眼:“夫人,您怎么知道?”
新月:“你脸上都写着呢。”
这话一出,弋飞烟立马抬手抹脸,惹得新月和晏臻的笑容更大了。弋飞烟这才知道自己被打趣了,她哼哼坐下,却还是压不住话匣子开始往外倒。“那云美烟是个厉害的,她天亮之前便赶到了狼王府,却没有带着一众太监宫女侍卫闯进去。反而淡定的坐在狼王府的正厅里,让肖睿陪她这个婶婶喝茶。肖睿被绑住,竟也没有让人去通传,只这么一直坐着陪着,到了正午,肖秦才带着人从内院出来,直接撞上在正厅喝茶坐了大半日的云美烟。”
新月听得啧啧:“坐了这么久,终归是怒了吧?闹起来了?”
晏臻:“应是没闹,能当帝后的那是那等蠢笨人,但另一个人可以闹。”
弋飞烟点头,又是震惊于夫人的聪慧。她兴奋的笑道:“那假夫人闹起来了,她径自走到肖睿的面前,直接给他两巴掌。”
呀,那可真是意料之外。新月:“然后呢?”
弋飞烟:“云美烟便叫宫女们去拉那假夫人,可那假夫人厉害啊,在拉扯的时候狼王府的婢女竟然行刺肖秦,假夫人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会儿封王宫中一片混乱。毫发无损的肖秦把满城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都去救假夫人,肖睿呢,此时正关在大牢里等待审查呢。狼王府的婢女行刺王帝,这可不是小事。”
新月听得好笑,只评价一句:“好闹。”
晏臻敛眉看着面前的桌布,知道那样的闹腾怜千悦早早计划好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她参与了前半部分,有人顶替她入了封王宫去闹。如今隐藏在暗处的她,自然有别的事情要做。晏臻没等墨无言回来,便带着新月和弋飞烟离开合香楼。马车轱辘轱辘往烨都城外去。——彼时的封王王宫里,韶华宫的殿门外,三字排开跪满了大夫和太医。寝宫内,肖秦穿着他的标志性帝王服,满脸的怒火道:“救不活她,孤要了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忙道:“臣等一定竭尽所能。”
那剑从后背穿过,扎的还挺深,失血过多。该做的一切都做了,看着趴在软枕上的女子那半张脸,又连忙低头不敢乱看。陛下糊涂啊!连大启的镇国公主都敢动,本就觉得他昏庸好色无道,若非大臣们殚精竭虑的帮着管理朝政,大多数的事情只消他盖个章落个字,只怕这封国就要没了。是的,封国,强就强在文臣们。可哪又如何?想起那一头撞死在殿前的顾汤顾老丞相,所有太医们的心拔凉拔凉。过了半日,昏迷的珍妃醒了。刚抬进宫的假晏臻,还在病榻里与生死争斗的时间里,肖秦拟了圣旨,将其册封为妃,赐‘珍’字。此圣旨送一份到韶华宫,另一份直接送到大启使馆。收到圣旨,林木岚当场气吐血,当着封国人的面将圣旨掷于地,指着那公公的鼻子骂。公公微微弯腰,冷着脸回了一句:“林大人还是不要动气的好,如今事已成定局,珍妃在韶华宫还伤着,等珍妃伤好,册封之时,林大人还得进宫做个见证不是?”
林木岚气得手直哆嗦,一迭声的喊:“无耻,无耻……”封国的人走了。余下的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东西,还有地上的黄色卷轴。他们的镇国公主,果然被……从昨日晏臻进宫之后,到了傍晚不见回,他们多次派人前去询问,甚至要进宫去接晏臻出宫都被搪塞了过去。他们一口咬定晏臻在三公主处休息,可谁信呢?不信又如何?他们守在宫门口,随后看到帝后云美烟带着人出宫,便想着跟去讨回他们的公主。云美烟只是冷笑了声,便让御林军将他们都押回了大使馆,重兵把守不许他们离开大使馆半步。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正不知如何之时,外面又传来动静,锦帘姑娘的哭声传来,由远而近。林木岚的心沉到谷底,看着小姑娘哭得眼睛红肿,撕心裂肺样,他抬手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的脸上。旁人大惊,忙去拉:“林大人,冷静。”
“林大人,切莫太自责啊……”——“夫人,不要自责。”
烨都城外三十里的避水山庄,新月撑着伞站在一旁,遮挡住头上灼烈的日光。晏臻看着花池里鱼儿因为争食,将一池的清水搅得浑浊。她捻起鱼食,又往下撒了点儿:“若要所有人都相信宫中的镇国公主货真价实,少不得要让自己的人也蒙蔽其中。”
做这个局,除了布局之人,旁人都是局中棋子。喂了鱼儿,晏臻回到亭子里,在水盆中净手之后坐下。锦帘不在,她便自己煮茶。看着茶罏里水滚滚翻涌,热气蒸腾,将茶叶拨入碗中。长廊那边,白衣的男子撑着飞鹤伞走来,在廊下对晏臻笑。怜千悦:“女君好自在啊!”
晏臻将滚水舀起倒入茶碗中,往对面放下,她也笑:“可不如阁主自在,阁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