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领导要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对大领导的底细还是略知一二的。大领导是转业兵出身,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脑子很灵活,业务也比较过硬,能在人才济济的大型国企里一路拼杀,走上到副局级领导岗位,那也是道行不浅的人(矿务局的正职是副局级,而副职却不是正处级,是副处级,正职比副职大两格)。
詹广利与大领导没有一起共过事,没有交情。他一个股级干部和大领导之间差好几级呢,虽然当年同是股级干部,资历都差不多少,但是人家上去了,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呢。 权力社会,权力与权利是相辅相成的。权力越大利益越大,获得的利益越多,换取的权力也越大。 在沈达选的暗示下,詹广利想晋升一步必须得过大领导这一关。要找大领导,到办公室肯定是不行的,人多眼杂的。他一个小队干部拿着东西到局长办公室显得太扎眼了,会引起领导的反感,只能到领导家里去了。 詹广利打探到大领导家的门牌号码,让老婆唐彩霞装足了“子弹”。在一个大领导没有出门的日子,就硬着头皮来到了领导家属住宅楼。到了二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定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鼓足勇气敲响的大领导的门。咚咚咚,咚咚咚,没有动静,等了一会,他又咚咚咚,咚咚咚地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詹广利心想,屋子里的灯亮着,家里有人啊!怎么不开门儿呢?咚咚咚,咚咚咚他第三次敲门,还是没有动静,他不淡定了。在门口站了半天,没有第四次敲门,悻悻地回到了家里。詹广利虽然厚黑学学的不错,但此时他还没有把厚黑学玩到极致。 唐彩霞见他原封不动地把“子弹”拿了回来,就断定事儿没办成,问他说: “怎么没见到人啊?”詹广利垂头丧气的说。
“没在家。”唐彩霞责怪他说:
“傻瓜!你不会给他老婆呀?”詹广利撒谎说:
“他老婆也不在家。”他是怕唐彩霞笑话他。其实,大领导和他老婆都在家。当詹广利第一次敲门时,大领导从门镜里就看到了詹广利,他也知道詹广利是来干什么的。他不想提拔他,在大领导看来,詹广利这个人太小气,太自私,而且脸皮太厚,胆子太肥。在他当年当副职主抓生产时,詹广利带队在外地作业,半年时间他消耗了几十吨柴油,他当时就给詹广利算了一笔账,就算全队所有的设备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也用不了其中的一半,何况实际上只干了一个月的活。厂纪检科、节能办前去调查了一阵子,最后不了了之了。让他管理科研经费,就好比黄鼠狼子看小鸡——早早晚晚的事儿。
詹广利打通关系的一撇画出去了,可这关键的一捺画得很费劲。过了两天他听说大领导晚上在厂招待所餐厅招待北方集团安全生产检查团人员,吃完饭肯定要回家的,于是他就事先在大领导家附近等候。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在这个敏感的地方转悠,只能远距离的盯着。初冬的天气刚刚从家里出来时还不是很冷,呆的时间长了,越来越冷。为了在领导面前展现出一个好的形象,他也没有穿太厚的棉衣,北风看似不大,可打在身上刺骨的冷。他躲在墙角里,不时的伸出头来向领导家的楼口张望,每当开过来一台小车,他都希望是领导回来了,就这样等啊盼呐!他一会儿看一下手机。七点半没回,八点没回,八点半还没回,快到九点了还没见到人影,在一起吃饭的其他领导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他真想上去问问,可他不能那么做啊,那显得太露骨了。抬头看看领导家的窗子刚才还亮着灯,突然就熄灭了,他的心就像熄灭的灯光一样没了希望。他在心中骂道: “去他妈的,不等了,也不找他了,不干这差事还不行吗?受这个洋罪。”他把拎在手上的档案袋夹着腋下,从背风的墙角走了出来,低头一路小跑,嘣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夹着腋下的档案袋滑落在地上,把个纸制的袋子摔出了一个大口,崭新的“子弹”撒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中是那么显眼;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吃了一惊。那人操着一口胶东半岛口音说道:
“三更半夜的你干啥呢?这是什么?”詹广利抬头一看,正是让他等到半夜要找的人。既尴尬又兴奋地说:
“领导,不好意思,我在你家附近等了你好久了,在这儿碰到你了。”大领导惊讶地说。
“等我做啥?拿这东西做啥?”詹广利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我是来看看领导。”大领导生气的说:
“胡闹,瞎胡闹。都拿回去,有事儿明天到我办公室说。”说完,领导径直回家了。
詹广利急忙把白花花的“子弹”归拢回档案袋里,两只手掐着档案袋的裂口处往家里跑去。 唐彩霞在家里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又不敢打电话,万一和领导聊天打扰了还不好。正在焦急的时候,詹广利回来了。看到老公这一副狼狈相,冻得脸色发紫,浑身打着哆嗦,把那档案袋往床上一放,说: “冻死我了,找他妈的领导真不容易。”唐彩霞急忙问:
“怎么?又不在?”詹广利气急败坏地嚷嚷道:
“我非得当这个官呀。打死我我也不去了,当我的队长挺好,自由自在的又不受别人的气。宁当鸡头不当牛尾。”唐彩霞却不这样看,她心平气和地说道:
“暖和暖和,别急,慢慢说。”詹广利向她叙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唐彩霞说:
“领导虽然没要你的钱,但是领导知道你的意思,叫你到他的办公室去,那肯定是有提拔你的想法。”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左右,詹广利接到了厂办的电话,让他来局长办公室,说局长有事找他。局长直接找小队长,这种情况是很少发生的,詹广利忐忑不安。骑着破自行车忙来到了局长的办公室门前,站在门口稳定的一下情绪才敲门,推门走进了局长宽大、气派办公室。詹广利有些紧张地说: “局长你找我。”
局长很平淡的说:
“来,坐吧。你在基层小队干了有十七八年了吧?你是首届毕业生,工作能力是有的,但是,你的工作作风还需要加强啊!我上午和书记商量了一下,也征求了沈局长的意见,决定让你接替周继新担任厂科研办主任,副科级,主抓工作。”詹广利感恩戴德地说: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信任。”局长接着说:
“要积极争取集团科研经费的扶持力度,通过科技力量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周继新虽然提了副处,但是他在任期间咱们矿务局每年评出的的科研成果虽然不少,却没有看到明显经济效益,钱也没少花。你在基层待的时间比较长,到了机关后要尽快适应机关的工作节奏。我必须指出这一点,就是你的小农意思很浓,要改呀!不要被眼前的一点小利益所迷惑,否则要犯错误的。”詹广利只是点头称是,对领导的提拔从内心感激涕零。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老婆唐彩霞见詹广利哼着小曲儿在厨房做饭,心想,事情可能有门了,凑到跟前问道: “心情不错呀,领导找你谈话了吗?”
詹广利举起右手做了胜利的手势,喊了一声:
“Yes!”咧开嘴笑了起来。唐彩霞问詹广利,说:
“那样咱就不用送礼了吧。”詹广利说:
“老娘们儿家的头发长见识短。这你还不明白。现在还没开会研究,只是意向,红头文件还没下来。领导的事儿说变就变。这礼必须得送。这样吧,局长的老婆平时也不怎么上班,孩子也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你俩也都认识,我去就不大方便了,明天你就自己到他家里,把东西给他老婆,这也不显得尴尬。”唐彩霞说:
“还拿那么多呀!能不能少拿点儿?”詹广利想起了局长说的“小农意识”的话,就说:
“不能。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詹广利如愿以偿的到当上了科研办主任。从此他走上一条“钱图”大好却险些送命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