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企业提拔干部还是比较讲究民主集中制的,可也得有机会、有欣赏的人提拔。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雷福就是靠岳父的小计谋才进入中层干部的行列。
在提拔雷福时,当时他的准岳父柏步平,还真没有给他走后门。在提拔干部的会议上,组织部长拿出一份后备人选名单,发给与会班子成员时,柏步平看到了雷福的名字。在二十一个人中提拔四个人,“中签率”是很低的。当讨论到雷福的时候,柏步平站起身来说: “我回避,雷福正在和我闺女柏卫红谈对象,我避嫌。”就往外走,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书记说:
“老柏你坐,俗话说举贤不避亲,你们这还不是亲戚呢。”柏步平的其实是在提示大家呢。
那时提干还不讲究使用“子弹”。其原因有三,一是,大家的收入相差不大,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都没有储蓄。二是当干部的也没有太多的特权,利益就少,热情没有后来那样大。三是当时还没有实行厂长负责制,工厂一把是党委书记。党委书记不敢肆意妄为,每周一次的民主生活会,与会者平等发言,互相提意见,有的意见很尖锐。 柏步平的行为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在他的面子,雷福脱颖而出,成为矿务局改革后“第二代知识分子”中的佼佼者——“文格”前算作第一代吧。别看柏步平没文化,可他有“损”招。 后来提拔干部的原则发展为:本人申请干,领导支持干,群众拥护干。大家对这个原则的理解为,本人积极申请干就是要靠上一个领导,只要这个领导欣赏你,同意你干,他就会在干部调整会上被提名,把你的能力、优点向与会人员推荐你,替你说好话,你才有希望能进入候选人名单。但其前提是,领导班子成员没有任何提反对意见,只要有一个提出疑问,你基本就泡汤了。这要看你的领导在班子里说话硬不硬,有没有分量。石大庆靠的是工作积极肯干、业务能力强、为人宽厚老实、稳重,口碑好。矿务局领导对他印象不错,想提拔他为技术科科长,但是石大庆为人死板,没有和局长建立起私人感情,提拔他也行,不提他,他说不出什么,机会就失去了。 那个时候,企业的各个级别的领导层,还残留着一些鲁莽的没有读过几天书、不具备专业知识和管理才能的人担任领导职务。这人虽然当时都是工人中的佼佼者,一部分属于老实能干、任劳任怨、正直可靠的劳模、另一部分属于政治投机之流。领导层文化底子薄,读书很少,缺乏对企业现代化管理才能,缺乏长远规划思维。而大批有文化、业务精英绝大多数都靠边站,领导岗位不会重用这些人的。“文格”以后十年没有招生,处于管理人才青黄不接,人才断层的时期。七、八十年代企业的管理混乱、恶性事故屡屡发生,一次性死亡几百人的矿难也不罕见。每年上级部门给企业下达的生产指标中,产量指标难以完成,死亡指标超额完成。这些人充斥在企业的各个管理层,他们瞧不起知识分子,把知识分子搞得灰溜溜的。 当年人们把这些没有文化的大老粗厂领导戏称为“23干”干部。“23干”的来历起源于雷福的岳父柏步平。 他的岳父柏步平当年是矿务局副局长,初小文化,几乎是个大老粗。他的发言稿都是秘书写的,稿子写得是有非常水平的,可是被他念出来有时就让人啼笑皆非。一次在会战动员大会发言中,他把秘书写的稿子中“大干苦干加巧干。”读成“大干苦干加23干”。当人们反应过来哄堂大笑时,他才发现自己读错了。于是他灵机一动,说“这23干都是什么呢?就是有条件要干、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领导在场要干、领导不在场也要干、吃饱饭了要干、饿着肚子也要干、身体舒服了要干、身体不舒服,带病也要干、天气寒冷要干、天气炎热也要干……”他还真的凑齐了23干。因此,就有“23干”干部一说了。
当年柏步平使了一个小聪明,让中专生的雷福先走一步进入矿务局中层,雷福特别感激岳父。他很尊敬柏步平,比亲儿子还孝顺。他的孝顺、他的不忘本也得到了公众的好名声。 一批批大学生走进了企业,职务竞争也非常激烈,只知道低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的人永远是被动的。一个人处于被动地位,你就施展不出自己的才能,你的主张就得不到认可,你对企业的贡献是有限的,因此,想升职并不是什卑鄙劣的事儿。 此时的石大庆在厂技术办副主任(副科级)负责集团公司的一个大的科研项目。该项目是国家级新技术推广项目,项目的现场试验由钢铁集团负责石大庆就是该项目的负责人。他已经进行了三年多的现场试验取得了很多项阶段成果,卑鄙在全国行业技术总结交流会上获取了科技进步一等奖。那时还是计划经济,没有考研专项经费,试验费用是企业成本。厂里对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不重视。没有项目津贴,靠的的是老一辈科研人员勤俭节约任劳任怨精神支撑着他们的干劲。职工们反正干啥都是干,到点上班到点下班。石大庆就不一样了,他得思考、得协调、得总结汇报,还得亲手去操作。上层主管领导对他的项目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仕途上走关系,生活上吃吃喝喝,带着情人到处开会、旅游,经济上专门与乙方打交道。 石大庆想明白了,他也要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有强大的业务能力做基础,另一条腿是和有关领导搞好关系,找个“朝”里人。 业务能力自不在话下,找一个可以靠得住的找个“朝”里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近万人的一个副局级单位里像他这样的技术干部不少于几百人,每个人都在跃跃欲试,想方设法的巴结领导。即使你真正工作做的再好,你没给领导“做工作”也比给“做工作”的人差一节。所谓的“做工作”是行话,就是你给没给领导“上炮”(上炮,东北话。指旧社会用大烟招待客人。通俗讲,就是把装好罂粟的烟枪送给要巴结的人)。那些“做了工作”的人都在那里排着号呢,你这没有做工作的人领导根本就没考虑过。尤其那些“做工作”力度大的、还没有被提拔人,领导见面总有一种“欠账感”,领导也是从普通百姓走出来的人,他更了解求职人的心态:毕竟人家都是平头百姓,口攒肚挪口攒了点儿钱不容易,为了谋一份差事,真金白银的送给了你,你若不为其兑现承诺,人家会结仇的。只要是领导接受了你“做的工作”,说明你有被重用的条件,是可以被提拔的,只不过是岗位和时间问题。你若是不够条件,硬是“做工作”。一般领导是不会接受你“做的工作”的。 石大庆慢慢地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摸透了领导的心理。他们在大会上大讲自己是多么清廉、正统,多么厌恶那些攀附权力的人,那都是反话,聪明的人会反向理解,只有那些初出茅庐的或像石大庆那样的人,才会相信他们的话,才会认为给他们送礼,是玷污了他们的人格。他忘记了中国一句古话:狗都不咬送礼的。 虽然石大庆“刻板”“死性”的处事能力让他一个出色本科生被雷福这个中专生超越,但是,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他的工作业绩和他稳重的处世之道给人们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集团公司专业部门对石大庆的评价引起厂领导的注意,同时正逢企业用人之际,石大庆被厂里推荐为后备干部(副处级)人选。 集团公司规定,提拔副处级干部必须有带过队伍的经历。不久出任北方铁矿机械设备厂厂长(正科级)。 机械设备厂是个中等规模的辅助生产单位,有职工400多人。担任厂长后,工作的繁忙、应酬冲淡了家庭矛盾,早出晚归成为常态。工作虽然很忙,但是石大庆还是很顾家的。他对张贤芝的关心也多了起来。他的工资奖金全部交给张贤芝,从来不问钱花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