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涯被丢出了纵云楼山门。
李家人在门口等候已久,见到李坤涯狼狈状况,立马围拢在一起。 带队的李母惊叫一声:“我的儿!”“坤涯,发生了何事?”
李坤涯一张嘴,本想说话,嘴巴里却有一股泥味,想到方才嘴里被塞了一条鱼,他恶心的干呕起来。 李母见此状况,怒声质问:“你们纵云楼对我儿做了什么!”
王恪拍拍手:“以你儿子做的事,我等只是驱逐,已是仁慈之举。”
李坤涯缓过来,愤怒的说了自己的遭遇。 李母:“纵云楼堂堂名门正宗,竟让我儿受此之辱!”
王恪说骑着仙鹤,高高在上的俯瞰李家人。 “我等已手下留情,上一个擅闯我纵云楼者,早登上奈何桥了!”
李母也不是好敷衍的,马上道:“荒谬!我等只是来寻亲,也是道友你亲自引小儿进的山门,谈何擅闯一说?!”
王恪冷笑:“你们还有脸说!是你们骗我,谎称自己与本门贵客有联系,我才带你们进去认人的。”
李母沉下脸,转头问李坤涯:“我的儿,可在里面见到了你的妹妹?”
李坤涯差点想摇头,里面那群小子揍人可疼! 看想到自己的弟弟还需要她,点了点头:“见到了。”
李母说:“我来寻我女儿,纵云楼又有何理由阻拦我们母女见面,又为什么伤我儿至此!”
王恪无动于衷,想到这群人要拉着小仙姑去抽血,只想马上把这些货撵出去。 王恪呸了一声:“女儿?我们宗门可没有你的女儿,一边凉快去吧。”
李母立马倒在地上,哭天抢地:“你们纵云楼欺人太甚!我只是想找我女儿!你们不让我见,还把我儿作弄成这样,女儿啊!你在哪里啊!我儿啊!堂堂纵云楼,欺我家小弱无力,天理何在!”
李家人立马跪倒了一片,也跟着哭喊。 谢仰山带着李婵心在一边隐身听了一会。 她脸上冷漠,看不清喜怒。 李婵心说:“放我出去。”
正好试试她的技能好不好使! 谢仰山:“你与这家人恩怨很深吗?”
他搬鱼去了,回来再看到,只听人转述有人上门来欺负小仙姑,没想到是一家人,更也没想到李婵心,对他们会有这样重的杀意。 李婵心:“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这家人把我的命换了另一个人的命。”
谢仰山皱眉,对王恪传了一道音。 李母堵的是纵云楼的正门,往来的弟子不少,见此状况,纷纷停下了脚步。 王恪的沉默,也加持了李家人嚣张的气焰。 王恪脸色一肃,用上扩音法术:“口口声声寻女儿,是急着拿女儿的命去救你短命鬼儿子?”
这话直接扎透了李母的心窝子。 李母脸色大变:“你胡说,我儿命长的很,只是患病了,她是他亲生姐姐,自然是要救他命的!”
王恪也听不下去了,呵呵冷笑:“诸位,这是要在我纵云楼闹事?”
一听到是闹事,围观的弟子们纷纷换上一张恶人脸,撸起袖子围拢过去。 李婵心看向谢仰山。 谢仰山:“你屁大点的小孩出什么头,看着吧,只要在我纵云楼一日,我们便护你一日。”
李婵心:“谢谢。”
谢仰山搓了一把李婵心的脑袋:“不用谢,以后给我治疗的时候别下苦药就是了。”
李婵心:“你再揉,我给你下五倍苦药。”
谢仰山怂怂的收回手。 那边的骂战已经开启。 “天底下竟有你这样心偏到胳膊去的娘!”
“敢来我宗闹事,是想爬回去?”
“你借了几个胆,有几条命?”
一声声怒斥盖过哭闹声,纵云楼除了从未出过山门的后辈,人人都是刀上带了血的,凶煞之气可非一般人能比。 李家人哭丧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他们被骂个没脸,也不再吱声了。 已经尝过一遍厉害的李坤涯白了脸,害怕地直往人身后钻。 “娘,娘。”
李家队伍中一青年男人咬牙切齿:“纵云楼,真是好样的!”
他才说完,脸上便吃了个纵云楼专属巴掌。 “给你脸了,轮得到你来说?”
这可与方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巴掌下去,彻底激发两方矛盾。 “师兄姐们,亮大刀,把人叉出去!”
李家人也相当愤慨,打了上去,可是反抗不过一秒,就被一柄柄长刀压着脑袋跪在山门前。 李母见事不好,脑子也清醒了点:“我们错了,是我们找错了,望纵云道友高抬贵手,饶我一家老小的命!”
王恪长刀入鞘,冷声道:“诸位师兄姐,把他们丢下山去,勿要叫他们的血脏了山门!”
李坤涯牙都咬出了血,抬头看纵云楼山门一眼。 李母气的几乎要晕过去,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劳道友动手,我们会走的。”
在众人威胁下,李家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仰山说:“以后他们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你若要出门,最好是与人一起。”
李婵心在这时摇摇头:“他们会自己打起来的。”
谢仰山不解其意,李婵心继续说:“饿了。”
谢仰山:“走,正好赶上同大家一起吃新鲜鱼丸。”
走出一段路,李坤涯哽咽道:“母亲,儿不孝,竟令母亲受此大辱。”
“我儿,来日方长,不怕收拾不了那小蹄子。”
李母平复心情,说:“你妹妹忤逆不孝,日后我李家便再也不认这个人。”
李坤涯顿了一下,想起之前李婵心说过的话:“那弟弟的吞血之症……?”
李母犹豫不到一秒,对小儿子的疼爱之心压过了对李坤涯的:“小涯,只有你能救弟弟了。”
李坤涯沉默了,他心头茫然。 有几次在治疗时,他也旁观过几次,李坤持像个吸血虫一样,尽管足够了,可每次都要超出许多。 他眼睁睁看着李婵心发丝慢慢雪白,生机一点点枯竭。 他旁观时是可怜,愧疚,可是真正轮到他自己,他不可遏制的慌张起来。 他真的要救这样的弟弟吗?这样的代价,他承受的住吗? 李婵心刚入纵云楼大食堂,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吹牛。 “我一抬头,有人竟敢在纵云楼,我的地盘上拉扯小仙姑,这不是在小爷我头上撒野吗?我当即抄起大刀,唤起兄弟,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没想到那厮见到我,摄于我的威势,当即尿湿了裤子!”
没有去挖鱼的小萝卜们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刁雀,你手里拿的不是鱼吗?”
“梅灵香你懂什么,我把鱼当刀使,不是刀是什么?当时我一个开山第一式打下去,打的他满地找头!你没看到我的英姿吗?”
李婵心:“……” 谢仰山配合地鼓起了掌:“雀儿,你出息了!”
刁雀儿装模作样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低调,低调。”
梅灵香翻了个白眼,上前去牵李婵心:“小仙姑,你去见他们没有受伤吧?”
李婵心摇头。 她顿了顿:“多谢大家。”
她视线与刁雀儿对上,又继续说:“谢谢你们仗义出手。”
刁雀儿挺起胸,得瑟了起来,又继续吹嘘他方才怎么与闯纵云的贼子大战三百回合的。 梅灵香看不过他那臭屁样,背过了身。 李婵心又找了一圈,没看到跟在刁雀儿后面的男孩。 李婵心问了梅灵香。 梅灵香说:“你说王饧?他并非纵云楼弟子,一般都在山下吃饭。”
李婵心:“山下?”
梅灵香点头:“外面的世道很乱,许多人来我们纵云楼避难,长老们在东山下建村立镇,让无家可归的人在此地生活。”
这又打破了李婵心的认知。 在她看的很多仙侠小说里,都是仙凡有别,普通人别说进入仙门了,连人家大门都见不着。 纵云楼这样侠肝义胆,为天下苍生奋不顾身的,说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李婵心:“纵云楼大义。”
梅灵香说:“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人,你想去看看吗?”
李婵心:“好。”
用过午食,梅灵香就拉着李婵心去了山下。 在仙宗里的凡人小城,是什么样的? 李婵心首先听到的是热闹,她模糊地看过去,只见人头攒动,分不清他们穿的是红衣还是绿衣。 梅灵香:“据说这里面住着近十万人呢。”
因为知道李婵心眼睛不便,梅灵香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在她耳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里面的人与事。 “山上清冷,大家都很喜欢来这里逛一逛,那边有一个绣花很厉害的大娘,一卷白线能秀出好多好多小花呢,我也托她绣过。”
梅灵香伸出手,让李婵心摸摸她袖口的小梅花。 “是五朵小梅花,五个花瓣的。”
“这里还有个很厉害的手艺人,他雕出来的木头栩栩如生。”
“王饧就住在这条很长的小巷里,他是这的孩子王,和刁雀臭味相投,但为人很仗义。”
梅灵香喋喋不休,李婵心安静地听着,一座小城在她心中勾勒,在梅灵香的诉说下,它对李婵心来说,也不那么陌生了。 李婵心沉思后,说:“与他们来往的这样密切,会不会有影响?”
梅灵香:“当然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事情发生,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不过收获的快乐要比烦恼多一点。”
李婵心心忽然静下来。 梅灵香:“小仙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婵心:“叫我婵心吧。”
梅灵香睁大了眼,又犹豫的说:“礼不可废。”
修仙界对医修们都是一并称仙姑,仙长。 李婵心:“友人之间的称呼无碍的。”
梅灵香瞪住李婵心。 李婵心:“行吗……?”
她声音小了点。
“行的行的。”梅灵香紧握住李婵心,大声宣布,“婵心,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李婵心感觉到有点羞耻,但没有甩开梅灵香的手。 李婵心和新鲜出炉的好朋友逛到腿酸,正准备回去时,谢仰山又跳了出来。 “小仙姑,你师姐找你呢。”
李婵心和梅灵香告别,跟着谢仰山离开。 谢仰山说:“明日我要去外头接回来的师兄姐们,会换个人来照顾你。”
李婵心:“我不需要的。”
谢仰山拍拍李婵心的头:“你师姐们很关心你,亲自拜托我们照看你。”
李婵心没有再说话。 等到了叶玉竹这,李婵心感觉死气竟比早上还要浓郁。 叶玉竹忙的脚不点地。 辛夷走了出来,声音疲倦万分。 “婵心,我听说李家人来了,你还好吗?他们没在你面前胡说什么吧?”
李婵心:“辛夷师姐,纵云楼弟子保护了我,我没事,你还好吗?”
辛夷蹲在地上,抱着李婵心:“师姐没用,没有帮上人家什么忙。”
李婵心:“师姐,怎么了?”
辛夷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和李婵心说这些的,但是生命在她手中流逝,而她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压垮她。 她沙哑着声音说:“大家中了从未见过的诅咒。”
“似乎还有毒,很陌生的毒,前线都有不少人中了,长老们只能用好药压制,但是,但是纵云楼,没有这么多的药。”
谢仰山在一边听着,声音也重了几分:“有的,前线的师兄姐妹送药回来了,明日便能到,再......坚持坚持。”
辛夷没有说话。 她接触过病人,知道那些人,根本活不过今晚。 “我去接,最迟今晚。”
谢仰山转身离开。
辛夷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婵心想了想,开了探魂。 一瞬间,世界多了许多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