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圆慧大师的话,我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婆娑树下,有人给我种下命魂,并借此机会打开我体内枷锁,放出妖龙。可我在奉天城内外,到底干了什么事?妖龙每次出世,都会给我惹下天大的麻烦。我双手抱拳,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圆慧说:“你身上的血渍,是五狄师兄的!”
“什么!”
五狄达摩恐怖的实力,早已超越我的认知,甚至比起镇元子都在伯仲之间。就这么一个狠人儿,被我打的?我吞了口唾沫,“大..大师,您没开玩笑吧?我要是那么牛逼,还至于被天师府要挟,被镇元子索命。”
圆慧转过身,恭恭敬敬给西方三圣上香。檀香气味,弥漫四溢。我的精神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之感。三炷香上的火苗逐渐放大,好像开启了一扇大门。我耳畔“轰”的一声巨响,一声炸雷在耳畔响起。我被震得头昏目眩,视线涣散过后,又是一阵阵锁链的声音。身体被黑暗所吞噬,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又到了那个莫名的空间。金龙之魂!待两枚巨大的龙眼缓缓睁开,黑暗再次被驱散。神龙见首不见尾。它在半空中盘旋,伤痕累累的肉身被铁链缠绕,每次粗重的呼吸声,都有种天塌地陷的威势。奇怪的是,我在妖龙的眉心处,竟然看到一枚金色的“卍”字印,随着妖龙的身躯越发鲜明,一个半透明的小孩儿被封在妖龙的头部。他五官和我一模一样,就好像个大头娃娃。同一时间,我又听到圆慧的声音。“陈施主,你被人凭借命魂借体,放出妖龙,企图毁掉奉天水系,多亏五狄师兄在妖龙出世之前,以大威法力将其封印,引你来到大悲寺,企图借助寺内镇妖宝塔,封你命魂!”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感觉到喜悦,而是一种担忧。对我们修道者来说,一旦命魂被人掌控,或者镇压在某处,将会福祸参半。“祸”是指他们想害我,那么千里之外,只要毁我本命魂,我就会死于非命。同样,若是本命魂不死,哪怕我身死道消,只要命魂在,我仍会记得这一生所有的经历。只要有道士或者僧人,封印我的记忆,那么我会带着记忆转世投胎,十八岁之时,再由施印者打开封印,那么又可以重新再活一世。利弊皆是相辅相成,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我也不愿意生死被对方所拿捏。圆慧又说:“你的命魂不知是何人所留,对方能通过它来至你于死地,且盘膝而坐,聆听佛法,降服心魔!”
我和妖龙面对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妖龙孕育着某种异样的情绪,有悲伤也有愤怒。那个封在妖龙眉心的小孩儿,长牙五爪,却又动弹不得。而此时我耳边却回荡起阵阵梵唱之音。妖龙缓缓蠕动它庞大的身躯,接着,我听到了那番话:“吾为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吾为龙,六合八荒,莫敢不从。枷锁..这该死的枷锁...打开它,吾赐予你力量!”
锁链哗哗作响,我脚下浮现出一片漆黑色的湖泊。我站在湖泊之上,虽是阴寒,却感觉到一股燥热。妖龙封在我的体内,脚下有水,无形之中肾属水,乃先天之本。妖龙被困在我的身体之内,由心火炼肾水,汇于丹田。困住妖龙的枷锁,乃肺金之气。枷锁缠绕,代表着无数的因果与羁绊。所以每当我意识涣散,心神失守,心窍大开,就会使妖龙有了可乘之机。有人利用命魂,就是看中这一点。有人在暗中操纵命魂,让他打开我的心神,就像之前我昏迷的感受,短短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妖龙的凶煞之气,经肾水外溢,使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变成嗜杀成性。圆慧想借助梵音来降服命魂,可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打开妖龙的钥匙就到了他的手中。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红羊大劫,南斗迷踪,再到瀛洲仙山的离奇经历。重重迹象都在表明,大劫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天大的秘密,又与妖龙相关。我凝视着命魂,认真道:“圆慧大师,这命魂与我相似,一脉同源,何不问问他的来历。”
“天梵大如来咒,能净化一切邪魔,大悲寺有镇妖宝塔,施主可以放下心来!”
圆慧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也在同一时间,大如来咒越发频繁,而我的体内忽然散发出一道金光,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脸慈祥,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僧袍,上面打满了补丁,老僧身材枯瘦,两条白色的神仙眉毛垂在肩膀。我惊呼道:“法显大师!”
法显不语,他身体犹如一面镜子,闪烁着金光。当初在瀛洲仙山,我偶然获得法显舍利,并与舍利子相容,只不过我修行的是麻衣派,发现真身,从未显露过,如今的大如来咒,将他映射而出。法显忽然抬起手,一瞬间我竟然穿上一件僧袍,头发也都没了。以我脚下为圆心,周围弥漫着点点金光。我感觉到了一股暖意,经咒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快。我头很疼。一只巨大的佛手竟在黑暗中落下,它看起来与妖龙的头颅相差不多。接二连三的遭遇,让我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圆慧要度化我!他想利用佛法将我洗涤,借助法显舍利,一旦成功,我本就是“金刚骨”,会化作金身。这样一来,我就不再是麻衣派的掌门。我咬紧牙关,大声道:“陈正六根未净,不能入你佛门!”
圆慧说:“陈施主与佛门有缘,可跪下听经。”
当时我的内心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有个声音在叫我跪下,内心中坚强的意志在与它抗衡。我咬紧牙关,大声道:“吾乃麻衣派掌门,我、不、跪!”
话音刚落,胸口忽然传出一股燥热。我所佩戴的北斗镇厄剑,竟化作一道白光,直奔天上的佛手。伴随一剑划破长空。剑意在空中嘶鸣。朦胧间我看到一位麻衣道人,他手持长剑,一剑劈开佛手。接着,浑厚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麻衣派有麻衣派的规矩,门下弟子非僧非道..你们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出手...!”
身上的压力顿然消散,我直勾勾盯着那道背影,惊呼道:“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