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早年在外奔走身家丰厚,接云观在山下也有田庄等产业,并不靠香火钱维持生计。
所以也从不主动招揽香客,就为图个清静,也提防被不相干的人看见小俊惹起祸端。 轻灵只是个小女孩,才没人防备他,也才随便找个理由就见到了端思道长。 无论小俊是什么身份,无论他的家人有多么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何况他们只是猜测,小俊还未必是。 血脉相残、斩草除根那是皇权的事,对普通人来说太过血腥和残忍。 小俊既已机缘巧合获救,那就命不该绝,就要好好把他养大,不管他是谁的孩子。 只希望他永远都不要记起往事,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这也是有尘这么多年不再与亲人联系,也从不过问家族之事的原因。 所以族中才以为他出了意外,给他立了衣冠冢。 他就是担心万一小俊果真身份特殊,将来暴露之后给家族带来灾祸。 小俊更像是他的儿孙后辈,不仅亲手照顾,还亲自教养长大。 他开始还担心会打扰好友的平静安逸,给接云观带来灾祸。 云隐却毫不在意,只说一切皆有定数,随缘就好。 好友洒脱的性子让他彻底放心,就此定居下来,只偶尔外出一段时间。 在他和云隐共同教导下,本就天赋极高的小俊经史子集策和六艺样样出众,还跟杜峰学了一身功夫。 也习惯了道观简单安逸的生活,失忆没有影响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孩子,反而极为刻苦自律,小小年纪已十分优秀。 却也再未恢复过任何记忆,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今夜除外。 今夜他们的言辞肯定与他的身世有关。 他到底是受到启发想起了什么,还是本就恢复了记忆一直瞒着他们?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小俊的身世可能就与宗室有关。 有尘有些郁闷:“这么多年了,小俊还是不信任我吗? 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身世的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失忆了!”云隐摇摇头:“我倒觉得不是。 要么就是他真的失忆了,今夜受了触动想起了什么,心中难受又说不清楚,所以才跑了。 要么就是他的身世若暴露出来十分危险,他不说,是为了保护我们。 这孩子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不仅仅是聪慧冷静意志坚定。 他看着深沉冷傲,实则有一颗赤子之心。 轻易不会认可一个人,一旦认可了,就会永远待之赤诚,除非对方先不要他先背叛他。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我们才视他如自家晚辈。 可惜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否则给他算算吉凶。”
有尘释然了:“是啊,这么多年,小俊和我的亲孙子有什么区别?你看看我,活了大半年子,居然还计较这个? 至于其他,他想不起来也好,不想说也好,我们都永远不要问,一切都由他。 管他是谁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小俊,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就一直护着他惯着他! 不行不行,这孩子今天明显受了刺激情绪不稳,我要去看看。”
说完急急走了,窗下,去而复返的小俊掩面而泣,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 外面忽然有人喴:“不好了,有尘师叔摔倒了!”
小俊大惊失色,顾不得会被发现,无声地后退了几步就转声跑了。 出门查看的云隐看着小俊的身影飞奔不见,摇摇头: “还不知谁惯谁,我看是你这个老家伙被小俊惯坏了!他一次不打灯笼,你就要摔跤! 来人,快掌灯,有尘师叔摔倒了,我要去看看!”
等云隐赶到,有尘已经被安排到床榻上,正疼得哎哟哎哟地喊着。 小俊在一旁用剪刀剪开他的裤腿查看着,满面焦急担心,灯光下脸上泪痕闪闪。 看见云隐着急地喊:“云隐师祖快看看,我师祖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云隐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嗔怪到: “你看你,都被小俊这孩子惯坏了!他一时没给你打灯笼,你就要摔跤! 小俊将来啥也别干了,连媳妇也别娶了,只伺侯你吧! 别喊了,我看看伤到哪里了,看把孩子吓的都流泪了!”
小俊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有尘慌忙到: “别哭别哭,师祖不疼,只蹭破了一点皮,让你云隐师祖看看就好!”
小俊却忍不住眼泪汹涌,听到有尘没有大碍后,忍不住又跑了出去。 有尘和云隐再次面面相觑,这孩子,肯定又躲哪哭去了,他到底想起了什么? 还好,多年四处云游,闲下来又每天爬山还舞刀弄剑的有尘身骨挺结实的。 虽然不像他说的蹭破了一点皮,却也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了筯结,上些活血化淤的药膏静养数日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小俊提着热水进来,放下水壶掩上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有尘大急:“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
小俊只好起身,他知道自己若不起来,师祖肯定不顾受伤会下来扶他。 他洗漱的十分干净,面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皮有些肿。 “小俊有错,昨夜师祖受伤行动不便,我却没在身边尽孝,师祖责罚我吧!”
“傻孩子,我只是扭了筯,又不是骨头断了动不了。 我上了药就睡下了,自己又能下地走动,要人服侍做什么? 再说我也不习惯与人同眠一室,你云隐师祖要留人我都推了,你不用担心。”
看到他仍然懊恼自责,连忙说: “好了好了,别发愣了,趁水还热着,快服侍师祖洗漱吧。 我的伤虽然不重,也要养一养,不知厨房今天准备了什么早食,你等会快去看。 你若是真孝顺,就去逮些山鸡野兔什么的给我炖汤烧肉,加些红枣干菇什么的更滋补,我记得你小子手艺不错!”
小俊一愣,终于忍不住说:“师祖,你就不问我什么吗?”
有尘一愣,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好问的?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磨蹭?想饿死你师祖吗?快服侍我洗脸,然后去提早食!”
小俊愣了一下,慌忙转身给盆里倒热水,有尘用衣袖快速抹了一把脸。 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那大孙女机灵大胆又讨喜,能时常见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