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目标。
但万花筒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 她投掷出玻璃后重新起步加速来到了自己的队友身前。 棉花是真的十分娇小,即使外表异化拉长了一些,表面还被覆上了一层青苔和棉花, 但万花筒还是比她高一点。 万花筒朝前伸出手,拉住了因为大脑被玻璃贯穿而身体后仰的“它”。 陈一七被小猫放下, 快脑袋大小的肉垫按在了他头上, 然后轻轻拍了拍。 但陈一七却顾不上那柔软的小猫咪的安抚, 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万花筒与棉花的方向。 他看到万花筒拉住了棉花,然后黑铁似的尖刺从相握的手开始不断往上从棉花身体里生长而出, 而绿色的汁液从黑铁造成的伤口下不断溢出。 棉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但没有吐露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万花筒抬起头, 一颗蓝色光球晃晃悠悠从她身边上升,陈一七便看见了万花筒身上其实有着数不胜数的红色线条, 它们密布她的全身,让她看起来像个已经碎过一遍然后被重新粘合起来的瓷娃娃一样。 “有的阿梦加被捅穿大脑和心脏也不会死。”小猫轻声道:“更有甚者需要被粉碎。”
但棉花不用,“它”已经死了。 那些青苔和棉花失去光泽,身体也像枯萎似的垂下。 它死了。然后万花筒这才能去伸手接住快要倒下的她,尖利的黑铁掉落, 万花筒拥抱住棉花的尸体。 紧绷的身体放松, 万花筒一个字没说, 她沉默的将头埋在了棉花那还没有异化褪去的黑发上。 小猫看了眼陈一七。 陈一七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他跪坐在地上, 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满眼迷茫。 他是真的太迷茫了,明明病症发作得很顺利, 明明没有感觉到哪里有出错,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开不出花? 为什么……没有在异化之前救下她。 猫猫腿弯曲, 小猫蹲在陈一七面前,他看着陈一七缓慢褪去枯木颜色的皮肤,知道陈一七大概是想像救骨一样去救棉花。 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失败了。 小猫张嘴想安慰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想好词汇,他便看到陈一七神色变化,脸上迷茫的神色变得深不可测。 “陈一七”低声说:“是她放弃了。”
“是她不愿意活。”
“十七,与你无关。”
耶克莫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送出这个小小的礼物了。 他只想到陈一七会因为救下一个人洋洋得意、会意气风发,但是却忘掉了脆弱的人类会在绝望之中自我放弃。 而陈一七救不下一心求死的人。 - 夏爻第三次一不小心踩到了泥水里,他漂亮的黄色雨鞋都快要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怎么搞的……”夏爻甩了甩脚,他嘟嘟囔囔:“突然之间好倒霉的感觉。”
走在侧前方的宁源生看他一眼,默不吭声。 经过不那么愉快的交谈后,宁源生知道了夏爻不居住在疯人院,不隶属于特管处,不知道天晶、阿梦加等存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感染的,因为他是旅居者,世界各地、无论繁华大城还是荒凉的火山口他都去过,他只是在旅行途中某一天早上醒来突然就发现自己拥有了“超能力”。 至于是什么样的超能力和什么时候拥有的超能力……宁源生没问出来。 被夏爻笑嘻嘻的混过去了。 宁源生也想过要不要联系水月把夏爻送出界间的,但是夏爻在听到宁源生问他要不要出去时立刻拒绝了,他提出了跟着宁源生的想法。 有人上赶着想要倒霉,宁源生……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夏爻从一开始就进来了这个界间,他知道不少情报。 比如他知道一只疑似拥有天晶的蓝色阿梦加。 再比如,他知道地下有还活着的人,而且他还知道怎么能够安全的去到地下。 等他把夏爻口中这些事确定好,宁源生再跟他分开好了。 “还有多久?”
宁源生看过地图,他们现在走的方向离菜市场很远了。
快接近界间边缘了。 “别着急嘛。”夏爻停下来,他跺跺地面,然后仔细听了下下方穿回来的声响。
很实,仿佛底下都是泥土和石头。 但夏爻却满意的抬起头:“这不就到了。”“从这里下去就行。”
宁源生:“……” 他对着夏爻伸出邀请的右手:“那你先请。”
夏爻哼笑一声,他蹲下来,手开始随意的扒拉地面:“怎么这么不信任人呢?”
“我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啊。”
就好像人被挠痒痒了一样,地面开始蠕动,宁源生皱眉,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但晚了一步,地面突然下陷出现一个大洞,一条血红色触手迅速伸出抓住了宁源生脚踝。 小翅膀被禁锢,宁源生猝不及防的被拉了下去。 然后地面的大洞闭合了起来。 有所准备及时跳开的夏爻饶有兴趣的看着宁源生瞬间被吞没,他快乐的朝对方挥手,并不真诚的祝福:“一路顺风~” 路他确实没带错,毕竟宁源生下落进去的时候胳膊腿都还齐全着哩。 而且只要不被触手绞死,那他是可以安全的去到地下的“子宫”,见到那些或许还活着的人类。 “阿嚏!”
夏爻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不甚在意的揉揉鼻子,然后一转身又一脚踩入了个水坑。
“……” 地势低,又下过雨,他能理解友塘镇因为地面不平有不少水坑,但他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在短时间内踩了这么多个。 就像被人诅咒了一样…… “阿嚏……阿嚏!”夏爻又打了两个喷嚏。
——等出去了找个庙拜拜吧,虽然他并不相信玄学。 - “队长,已经送出去十七个人了,最后那一个人不愿意出去。”月月烦躁的甩了甩手。
因为兔子和泡泡的外形有点吓人,所以基本是月月负责了一切需要与普通人的对接,但偏偏她脾气不太好,总是很容易不耐烦。 “她说她女儿不见了,棉花答应她会把她女儿找回来,所以她不走,要在这里等。”月月轻啧一声:“棉花都还不一定活着……” 泡泡闭了闭眼:“告诉她,如果她留在这会耽误我们救人,包括救她女儿。”
月月表情变化,她有些疑惑:“就是有点奇怪,我这么说了她也不愿意走……不过我看她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的样子,除非把她孩子送到她面前,不然说什么都没用吧。”
泡泡:“……” 所以说他烦死了做什么队长,下决定太纠结了。 兔子侧过头,他个子高,稍微直立一下后能够看到那布满棉花的二楼中间,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长发女性端坐在沙发上,她穿着衬衣长裤,怀抱着一个黑色的帽子紧紧盯着前方空荡荡的墙壁。 是有点偏执的模样。 但是比泡泡和月月他们多出十多年生活经验的兔子先生看着那个女人,总觉得十分违和。 他低下头:“队长,她不对劲。”
泡泡看向月月。 月月摊手:“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她手抬起来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声音放低,偷偷的提议:“宰了?”
泡泡一手打她头上:“别开玩笑。就算是被感染了,病变度不到100%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泡泡深吸口气,他下定决心说:“把她带上。”
如果这个女性是危险的,那么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送出去都远不如带在身边更好。 因为他相信他的队友们。 他们低声商讨的话隔开几步便不会被听到,但二楼上端坐着的女性听到了,她微微抬起头,松开了怀里抱着的帽子,然后慢慢抖平。 她的动作有种很久没活动过的僵硬感,但那只有一瞬,很快,她动作自然了起来。 头部低垂下,长发滑动,隐约可见头顶有一处秃了一小块,只是秃的地方露出的不是头皮,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洞。 不足指甲盖大小,很难发现。 将帽子带上后,更是一切都不可见了。 “嗯……”女性边伸胳膊边打量四周,但她口中却发出一个会让陈一七觉得熟悉的男性声线,只是声音低不可闻:“终于找到了。”
偏圆的眼睛眯起,“他”梳理着记忆:“这么巧,刚好被吞进来界间了啊……哈哈,还遇到了特管处的病人?”
“然后你放走了你的幼崽?”
“他”惊喜而无声的拍了下手:“那么那朵小棉花应该被拖累死了吧,毕竟幼崽最容易勾起人类无用的怜悯心,但偏偏幼崽最难以保护。”
“他”从身上找了找,然后果不其然的找出了一双薄薄的蕾丝手套,他戴上然后轻柔的摸上“自己”的脸,声音充满安抚感:“干得很好哦……” “接下来不用再忧心了,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楼下传来脚步声,蓝操控这具人类女性角色站了起来,然后他转身看着楼梯处一个头顶水袋、身上生长着青色鱼鳞的青年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调整出哀愁而执拗的表情,一字一句仿佛真切至极的说—— “我不会走的,我要找到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