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現在诸伏家厨房后面的一个小仓库里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并且在一家三口正在聊天的时候,飞速的打扫好了摔落在地上的托盘茶杯跟水渍。
然后就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虽然外面天气热,但是他的身上贴了降温贴, 小斗篷一裹,根本就没在怕的。 出于礼貌, 他也没有去仔细听屋子里的说话声音, 只是看着满院子的植物发呆。 之前过来目光很容易就被开着的花跟一片郁郁葱葱吸引, 但是现在仔细看的话,其实诸伏家是有在角落里开辟出一小块菜园子的, 里面有种几颗已经结了果子的西红柿,不是什么寻常菜蔬店卖的那种西红柿, 而是个头小小的品种。 一个个有绿的也有发黄的,还有的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 像是小小的灯笼一样挂在被绳子牵着的枝丫上,在这样的天气看起来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流口水。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日向現回过头,视线渐渐上移,随后觉得这个姿势脖子会很累,于是就站了起来, 跟开门的人打招呼, “诸伏先生。”诸伏先生点了点头, 随后侧过身体,“请进来吧。”
日向現没有推辞, 就顺着诸伏先生的意思走进了屋子里, 诸伏夫人跟诸伏景光已经不在客厅里了,他也不想要将同期的事情知道的过分详细, 所以也没有主动提起。 “诸伏先生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此刻的态度却是比之前都要正经了一些。
诸伏先生顿了顿, 随后苦笑了一声, “我表现地有这么明显的吗?”他叹了一口气,没有等日向現接话,就带着人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前的茶几上此刻已经摆上了两杯已经泡好的茶水。
等到日向現坐下,诸伏先生才继续开口,“如果可以问的话。”“如果可以说的话。”
日向現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有些事情,不适合从他这个外人嘴巴里说出去。
诸伏先生点了下头,“我想问,小……咳,光他,这些年生活的怎么样?”就说,能够养育出诸伏高明跟诸伏景光这样的孩子的人,怎么可能是不敏锐的。 日向現微微歪了歪头,他将自己的帽子抬起一点,却还是将半张脸藏得好,“我跟他不熟哦~”他这样回答,“不过大概知道一点,他成绩不错,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关系很好,进入警校之后又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
诸伏先生没能从这些词句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不过能够从外人的嘴里知道孩子长大后过得不错这样的正面评价,他也稍稍安了一点心。 日向現跟诸伏先生共同认识的人就是诸伏景光,他们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说是去打扫客房的诸伏景光就一个人走了下来,他的脸上还有些带着温和的无奈,手里也是拿了一个五彩的手球。 日向現奇怪的看了这人手里的手球一眼,随后歪了歪头,“送我的?”
诸伏景光的脚步一顿,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短发的青年脸上的无奈的情绪更重,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倒是真的将那个手球递给了日向現。 “如果你喜欢的话。”
短发青年的脸上有些微的怀念的情绪,“感觉有点眼熟,就拿下来了。”
“这是前年去祭典的时候买的。”
诸伏先生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在哪里发现的?”
诸伏景光耸了耸肩膀,“客房的床底下。”
他帮忙收拾客房的时候,出于习惯就将床底顺便清理了一下,除了灰尘之外就是这颗线都有些起球的手球了。 “之前忽然之间就找不到了,光哭了很久。”
诸伏先生嘴角不禁带上了一点笑意,“不过高明在之后买了一个新的给你,你就不记得了。”
诸伏景光有些难为情的红了红脸颊,眼神也有些躲闪,“爸爸。”
诸伏先生只是笑笑。 当天的晚饭,是诸伏夫人跟诸伏景光一起做的,诸伏家不是什么传统气息浓厚的家庭,对男孩子自己下厨做饭这一点并没有意见,特别是诸伏夫人在试了试诸伏景光调味的炖煮之后,更是十分高兴。 小景光就是在这种氛围下回到家的,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小家伙对回家的路已经是很熟悉,但是今天因为遇到了有趣的事情,所以跟小伙伴一起说话玩乐花的时间多了一点,等到跑到家的时候,心里也稍微有些忐忑。 因为他不仅仅晚回家了,而且身上到处都是草屑跟泥土,显然玩的有些忘乎所以。 “我回来了。”
小小孩童试探性地朝着屋子里打了声招呼。
诸伏景光身上围着粉色的围裙手里端着正在搅拌的面糊从厨房里走出来,今晚诸伏夫人说要大吃一顿,所以特意准备炸天妇罗。 小景光见到陌生人当即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白天在山上遇到的两个人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孩童脸上的疑惑几乎都藏不住。 “爸爸?妈妈?!”他提高了声音,继续喊道。
诸伏夫人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而诸伏先生也应了一声。 诸伏先生说,“我们家今天来了两个客人,是远方亲戚,小光要喊哥哥知道吗?”小景光鼓了鼓脸颊,但是还是对着手里还在搅拌着面糊的青年乖乖的点了点头,“哥哥。”
日向現也走到玄关这里,又看到这小孩的样子,就知道山里的生活真的丰富多彩的,“是小光啊~” 小景光当即眼睛一亮,“是伊降研平現哥哥!”
诸伏景光的手一顿,随后无语的叹了一口气,“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等一会儿就有晚饭吃了。”
他说的心情复杂。
在他说完之后,诸伏先生跟诸伏夫人都没有继续说什么,而小景光也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对着日向現扬起了一个笑脸,之后就蹬蹬蹬的跑上了二楼。 诸伏景光:……他小时候到底有什么毛病,好人认不出,还使劲儿朝着危险人物笑。 今晚的晚餐真的很丰盛,不过日向現没参与。 “我的口罩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摘下。”青年语气严肃,“摘下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于是诸伏景光只得备了一份单独的给他让他在客房里吃东西。 “伊降研平現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小景光手里拿着筷子,嘴里关心着认识不久的大哥哥。
诸伏景光刚刚送完单人套餐,才坐到椅子上就听到小时候的自己用软糯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想了下,还是解释到,“那个大哥哥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吃饭。”请允许他不去重复那个存在感十分之强的名字。
“唔。”小景光觉得自己好像懂了,“那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小朋友歪了歪头,无辜的蓝色猫眼里有着期待,“我们今天还在小溪那边发现了小螃蟹,小操约了我明天一起去抓。”
小家伙眼睛里的期待太过明显,是个人看到了都忽视不了,就连长大后的诸伏景光在面对这个年纪的自己的时候都有些招架不住。 “额……”他卡壳了,他是准备明天一天都不离开家里,要死守着这里,直到那个家伙…… 手里的筷子蓦的握紧。 小景光当即缩了缩脖子,他觉得眼前的哥哥很恐怖,之前在山上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现在就算爸爸妈妈说是亲戚家的哥哥,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诸伏先生不动声色的垂下眼,诸伏夫人则是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哪个孩子,“光哥哥跟另一位哥哥都有事情要处理,小光不可以打扰他们哦~” 小景光咬了下筷子尖,随后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则是顿了顿,却没有反驳母亲的话语,只是低下头,继续吃起了饭,梦境之中的母亲的手艺的味道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吃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诸伏先生心里叹息一声,随后站起身走向了厨房,连诸伏夫人也不知道自家丈夫要做什么,不过她忙着给两个孩子夹菜,所以只是看了丈夫一眼而已。 诸伏先生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玻璃杯,还有两瓶啤酒。 啤酒显然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因为接触到了外面的空气,就算是从厨房到餐厅的一点点距离,表面都已经开始有水雾凝结。 诸伏夫人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继续给小景光夹菜,并且继续嘱咐,“小溪之类的地方是有些危险的,玩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诸伏景光耳边是母亲的对幼年时期自己的叮嘱,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在诸伏先生放到餐桌上的两瓶啤酒上停留。 “光你上了大学的话,应该会喝酒的吧?”
诸伏景光喉咙间再次一阵干涩,“嗯。”
他的人生的第一杯酒是跟降谷零一起喝的,虽然说日本有规定不满20周岁不可以饮酒,但是其实很多人并不会遵守,很多人在初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喝酒了。
他跟降谷零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也的确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尝试喝了酒,那一年高等中学毕业,他们一起考入了理想中的大学,自觉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所以喝了一杯庆祝了一下,甚至酒水都是他从收养他的亲戚家里拿出来的。 问就是不满20周岁,他跟降谷零长得都脸嫩,去便利店买酒会被店员问询,拿出证件,他们也的确是真的不满20岁。 在那之后,作为哥哥的诸伏高明也在他20岁生日的那天从大学请假过来找他,跟他喝了一杯酒,好像是兄弟之间的特殊仪式,也或者是高明哥主动承担起了在成年这个阶段的作为长兄的责任。 现在,在一个梦境之中,他梦境中的父亲,将两罐啤酒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就坐在父亲的身边,对面坐着母亲跟幼年时期的自己。 因为是梦境,所以潜意识里在弥补某些遗憾吗? 诸伏先生见青年只是看着啤酒罐却不说话,也不伸手,就自己伸出了手,他平时很少喝酒,但是偶尔也会来一杯,在夏天感觉还是不错的。 易拉罐的拉环被他打开,男人的动作不快不慢,他先将面前的玻璃杯倒满,随后又向另一个杯子里倒。 诸伏景光赶紧伸手,姿态难得有些强硬,他将那罐啤酒从父亲手里接过来,一言不发地将才倒入了一点酒水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然后给倒满了。 诸伏先生挑了挑眉,他端起酒杯,“长野县本地的啤酒,喝过吗?”诸伏景光抿着嘴角摇头,他也端起酒杯,在父亲的示意下轻轻碰了碰诸伏先生手中玻璃杯的下首。 然后一仰头就将一杯酒水灌下。 诸伏先生嘴角微微抽了抽,却没打断青年的动作,自己也喝了一口啤酒,当他将杯子放下之后,诸伏景光却站了起来。 短发青年重新开了一罐酒,还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父亲的身侧,弯下腰,给父亲的酒杯续上了酒水。 诸伏先生的手指动了动,“看来这两罐,不够我们父子两个喝啊。”
诸伏景光坐下来,给自己重新倒上酒,他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只是维持着吃东西喝酒的动作,很快两边脸颊上就红了。 不过只是啤酒,家里似乎也没有多的,两人将两罐酒都喝完之后,诸伏先生也没有再去拿新的过来,一家人堪称沉默地将晚饭给吃完了。 只有小景光一直在状况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爸爸跟那个哥哥一起喝酒之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他也不敢说,因为小孩子白天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精力有限,所以吃完了饭之后,很快就觉得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都不知道了。 “不能……吗?”
诸伏景光没有入睡,他没有觉得困,所以只是坐在客房内的椅子上。
日向現倒是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脚悬空在床外面,手里正摆弄着一个手球,正是白天的时候他开玩笑向诸伏景光要的。 手球这个时候看上去比白天的时候要干净了许多,虽然表面的线团还是有起球的样子。 “嗯?”听到诸伏景光含糊的话语,日向現微微侧过头。
诸伏景光好像看到了帽檐下一闪而过某种有些熟悉的色彩。 “不,没什么。”短发青年摇了摇头,有些惆怅。
“你是想问你能不能继续留下来,还是想问能不能提前抓住凶手?”日向現发觉一点什么,他将手球翻了个面,继续数着线条。
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提前抓住?”“你们家的案子我还算是知道一些。”
日向現继续把玩着手球,“能够拿着刀直接到你家里来的,听说之后还停留了一段时间,那肯定不是没有预谋的吧,说不定就是你们家的仇人之类。”
诸伏景光的眸光闪了闪,“档案里有过排查,我们家没有什么仇人。”
父亲是小学老师,平时的工作多数是跟孩子打交道,跟邻里外人的关系都很好,而母亲也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也是专职家庭主妇,也没什么有结识会直接杀到家里来的危险分子的条件。
“这可不一定。”戴着口罩的人将手球放到一边,“有些人只要单方面认定了你们有罪,你们之间就能够有血海深仇了。”
就他这个从观众们那边得知了大概的始末的人,都得说一声,人类的想法果然是不可捉摸的,特别是对疯子而言。 诸伏景光额头的青筋一跳,“单方面?”
日向現没有继续说什么,这是之前诸伏景光的选择,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真正的凶手。 两人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在闪回的片段里,他们其实是没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的,就连吃饭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的,当然也是不必要睡觉的。 所以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个躺着玩手球,另一个坐在窗边的姿态,一起过了一个夜晚。 ———————— 小景光第二天还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家里多了两个哥哥对他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原本还有些害怕那个也叫光的哥哥,但是在跟小操玩了一会儿之后,又吧人给忘记了。 直到再次回到家里才想起来,他不知道白天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光哥哥好像又变得恐怖了一些。 小景光只是小孩子,也不太能理解对方为什么好像变得比昨天更加恐怖了,饭也没有好好吃,只是一直转头去看大门的方向。 门那边是有什么吗? 小孩在心里这么想着,今天的晚餐甚至比昨天还要丰盛很多,应该是妈妈特意买了更多好吃的东西回来,而穿着斗篷的名字很奇怪的大哥哥也跟昨天一样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小光?”
诸伏夫人很疑惑。
诸伏景光刚刚想笑一笑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却忽然听到了门口的一声门铃。 这一声门铃清脆,也很普通,却让诸伏景光的背脊一阵发凉,就好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跟记忆中的某个声音猛然重合。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猛然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连坐着的椅子都被这样的力道给推远了一些,木质的椅子在木质的地板上划动带来略微刺耳的响声。 诸伏景光却不顾上这些,他死死地盯着玄关的方向,手上的青筋暴起,一口牙齿甚至咬的吱嘎作响,“我。”他吸了一口气,“我去开门。”
他要去看一看。 一双宽大的手掌却在此刻伸了出来。 诸伏景光的手被跟他差不多大小的手掌摁住,诸伏先生的声音响起,“我去开门。”
诸伏景光猛然抬头,他的父亲此刻已经站了起来,眼镜之后的眼睛之中闪过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诸伏先生再次重复了一句,“我去开门。”
“可是爸爸,那个是……”那个是来杀他们的凶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心病狂的家伙。 那个家伙会也能够刀子捅穿父亲的身体,再夺走母亲的姓名,最后被留下的,只有年幼的他自己。 “别担心。”
诸伏先生却再次安抚性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只是去开个门,我是爸爸啊。”
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这个家的顶梁柱,家里有他,就不会让他的孩子跟妻子去开门。
诸伏景光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他只得梗住了脖子,却到底没忍住看向诸伏夫人,“妈妈,带着小光藏起来吧。”诸伏夫人看着他,外面的门铃还在响着,不急不缓的,似乎摁门铃的人有着无穷的耐心。 诸伏夫人在青年祈求的蓝色眸子之中败下阵来,她走到小景光的身边,牵起了小景光的手,然后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上有诸伏先生的书房,里面也有电话,是方便平时诸伏先生在家办公的时候跟学校联系用的。 诸伏先生等到妻儿都走上了二楼,这才对诸伏景光点了点头,“那走吧。”
诸伏景光也点头,他跟在诸伏先生的身后,他的脑子有些不清楚,他甚至不能肯定现在来的人是不是当时的凶手,甚至在那人动手之前他都不能做些什么。 两人快要走到玄关处,诸伏先生又停下了,他对诸伏景光比了一个手势,然后快步上前,就这样打开了门,诸伏景光反应迟了两秒钟,眼前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门后出现了一个成年男人,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多岁,身上穿着简单的单衣,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啊。”
诸伏景光听到诸伏先生跟这个人打招呼,语气里也是很轻松的,“是外守先生。”
“嗯。”
那个男人也回应着诸伏先生的话语,“是的,之前的事情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想过来拜访一下。”
诸伏景光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感觉,只是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爸爸,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男人也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听到诸伏景光对诸伏先生的称呼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一种略微奇怪的表情来,“这,这也是您的孩子吗?”
诸伏先生哈哈笑了两声,侧过身让人进来,“是我家的孩子。”
诸伏景光也跟着点头,但是总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有些怪异,记忆之中将死神带来的凶手好像并没有出现,难道是因为这是梦境的原因,他进来了,潜意识里不想要那件事情再次发生吗?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男人略过了自家父亲,对他露出了一个笑来,“那么,这位,你觉得我的有里可爱吗?”
诸伏景光一愣,“有里?”
“是的。”
男人越过了诸伏先生,反而是凑近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你跟另外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诸伏家,不是来看我的有里的吗?”
诸伏先生的脸色顿时一冷,他伸出手臂,将比他还要高一些的诸伏景光拦在身后,“外守先生。”
他严肃起来,“您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听到这话再次转过了头,他的眼睛里此刻涌现出某种名为癫狂的情绪,“我的有里!我忍受不了了!你把我的有里藏了起来!”
他说着话,一条手臂就这样挥舞着,情绪很激动。 “我就知道,你把我的有里藏了起来!现在又想让你的什么亲戚来把有里带走,让我永远都找不到她!”
诸伏景光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快要炸开,有里这个名字他是觉得耳熟的,但是现在情况紧张,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想要帮父亲的忙,但是父亲却坚定地挡在他跟男人的中间。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诸伏先生用双手阻挡着男人一边继续劝说,“但是有里同学已经意外死去了,您……”
“我的有里才没有死!”男人似乎是因为发狂的原因,力气极大,身体一直朝着屋子里头冲,“明明就是你们把有里藏了起来。”
他说着话,一只手就伸向了一直拿着的帆布包。
诸伏景光脑子里有什么忽然一跳,他几乎是立刻扯住父亲的手臂将人往后一拉扯,随后再次伸出手,抓住了男人已经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一半的手腕。 “是什么!”青年死死咬着牙,“你的手里!是什么!”
男人的力气大,诸伏景光的力气也很大,被钳制住了手腕,男人于是就用另外一只手来对抗,他的左手被捏成了拳头,直直地冲着诸伏景光的脸而来。 诸伏景光的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抓住了袭来的拳头,他此刻就像是成为了执拗这种情绪的本身,“你带了什么过来!”
男人闻言只是露出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他将手一点点从已经滑落到手肘部位的帆布包里取出来,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刺人眼球的寒芒,他看着诸伏景光的眼睛,恶意几乎要喷涌而出,“当然是可以让你们把我的有里还回来的东西。”
他的手腕转动,竟然想要借着这个姿势去划破青年的手腕。 诸伏景光丝毫不退让。 诸伏先生眼见着匕首出现,心里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也走上前来,用双手抓住了男人拿匕首的手,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伤。 有了诸伏先生加入战局,男人到底只是一个人,要对抗的是两个成年男性,特别其中一个还是警校生。 手中的匕首很快就被抽走了,但是他却没有计划被破坏的难过,而是凄然地大笑了起来。 “你们能拿我怎么办?!我这次没有成功,下次也会把我的有里救出来的!”
诸伏先生将匕首丢开,“您如果在这样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那你报警啊!”
男人继续大笑,“我只是想找回我的有里而已,警察来了正好,帮我找到有里,就算是我被关起来,我也能再被放出来,到时候我还会找上门来,来找我的有里!”
诸伏景光的胸膛疯狂起伏,他听着这人的话,恍惚之间好像想起了这个名字。 有里,他小学的时候,在长野念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女孩子,玩的也是比较好的,但是女孩子因为在郊游的时候突发疾病送去医院,抢救失败去世了。 外守先生……有里,外守有里。 ‘你们把我的有里藏了起来!’‘有些人只要单方面认定了你们有罪,你们之间就能够有血海深仇了。’ “是你!”
诸伏景光的拳头捏紧,“就是你!”
青年的脑袋里一片空茫,一阵类似耳鸣的声音成为他此刻思维之中唯一的存在。 诸伏景光忽的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手下一个用力,将男人的整条手臂扭曲过来,男人也应为这样的动作而被他扭转过身体,一下子被人摁在了地上,脸颊都贴上了玄关。 他不禁闷哼出声。 而后他的领口的衣服又被人抓住,没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上就突如其来涌现出了一股透着麻木的疼痛,一下子直让他眼前冒起了星星。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他眼睛之中的光也就此失踪,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男人的脸颊,每一次高高扬起,落下时候就有一声闷响。 男人被打了依旧笑着,笑声刺耳。 诸伏景光的拳头顿住了,他的理智在拉扯着他,告诉他,不能继续打下去,再打下去,人就死了,但是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反正是在梦境里,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几个拳头,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诸伏景光的速度太快了,诸伏先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见过青年的这幅模样。 正准备上去拉住人,但是青年却自己停住了。 短发的青年满头都是汗水,明明是他在打人,却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被欺负地惨极了,捏着的拳头高高的扬起,却也在发着抖,再也落不下去。 诸伏先生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握住了青年迟迟不愿继续落下的拳头,“光。”
“结束了。”
诸伏先生拉着诸伏景光起身,看着男人滚动身体,蜷成了一团的样子,再次叹了一口气,“结束了,他伤害不了我们了。”
诸伏景光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住不住,决堤一样涌出。 诸伏先生将诸伏景光的手拉到眼前看了看,“我们死后,小光有好好的生活吗?”
诸伏景光眼前的一片都模糊了起来,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也糊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点头又摇头。 恍惚之间,他的脸颊又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摸了摸,耳边是母亲熟悉的声音,“真的是,长这么大了,还是会哭鼻子的啊~” 柔软的手帕贴上他的眼眸,将他的泪水带走,他也看清楚了此刻眼前的人。 他的母亲正努力的垫着脚摸着他的脸颊,另一手也是高高抬起,在给他擦着眼泪,他立刻就要去看那个男人,却发现玄关处什么都没有,没有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不见了。 眼前的只有他的父母,还有正站在走廊的尽头,在阴影之中,张开嘴巴无声大哭的幼年的自己,以及低着头牵着小孩子的高明哥。 诸伏景光将自己的腰弯下,让母亲能够摸得到他的头发。 “这么多年,辛苦我们小光了啊~”诸伏夫人依旧温温柔柔的,语气里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不过知道我们小光安全的活下来了,还长成了这么帅气优秀的样子,我们真的很高兴。”
诸伏先生干咳了一声,“既然要做警察的话,就好好的做。”
他顿了顿,到底再次伸手在青年的肩膀上拍了拍,“男子汉不要拘泥于过去,人生是需要往前看的,爸爸妈妈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们,你们都还小,保护你们是我们作为父母自己的意愿。”
“我们那个时候唯一的期许,就是你能够活下来。”
青年再也忍不住,用力拥抱住了自己的父母,然后抬起头,自己接过母亲手里的手帕,给自己擦干了泪水,然后后退了一步。 诸伏夫妇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诸伏景光挥了挥手。 诸伏景光看着父母转过身,朝着幼年时候的自己走过去。 他看着母亲摸了摸幼年的自己的脑袋,随后拉住了高明哥的手,然后父亲弯下腰将自己抱起,宽大的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另一手却放在了高明哥的头顶上。 他也看到幼年时候的自己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里噙着泪水,却也跟着父母和高明哥一起看过来,努力的朝着他的方向笑了起来。 诸伏景光忽然侧过头,“这真的只是梦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的日向現依旧是那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样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诸伏景光回答。
“你猜对了。”日向現拉拉斗篷,到底还是告诉了他真相,“是闪回,过去的某段历史的闪回,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是,里面的人是真实的存在在过去的。”
诸伏景光哽咽了一声,“这样吗?”
“是的。”
日向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你送了我个手球对吧?”
“嗯。”
“你的父母也招待了我,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对吧?”
诸伏景光忽然迟疑了,他顿了顿,却也还是点头了,“是的?”
“那作为答谢。”
日向現将手从斗篷里伸出来,而后在诸伏景光面前展开,白皙的手掌中间静静地躺着两粒药丸,“你PTSD还是挺严重的,吃个药干预一下?”
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