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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1 / 1)

滢雪坐得难安。

  二人身体虽没有任何的触碰, 但一黑一浅的衣衫却是在长榻上压叠着,俨然是温顺与不羁的两种色彩。

  萝茵分明才出去,滢雪却觉得过去了许久。

  久到她对周遭的感觉越发的清晰。

  嵇堰身上热气, 女子的脂粉味,酒味, 还有血腥味都把她密不透风般地包裹住了。

  嵇堰暼了眼坐得端正, 一动不敢动, 甚至是敛声屏息着的戚氏。

  他无奈地稍一摇头。

  对她用余下半年来接受自己的事,也不抱期待。

  “你这般紧张, 日后同榻该如何是好?不若就先慢慢接触,同榻之事日后再议吧。”

嵇堰忽然启口道。

  滢雪蓦然侧脸一抬, 杏眸圆瞪地望向他,脱口而出:“你要后悔?”

  见她急得连称呼都顾不得了, 嵇堰摇头:“不过是见你为难,给你改口的机会。”

  滢雪小脸一板:“我不需要这个机会,既已决定,便不悔。”

  嵇堰望着那双多情目,里边的光彩甚是坚定炽烈, 他不禁移开了目光。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说起旁的:“你虽与我只有夫妻虚名, 但到底也是嵇府名义上的女主子,有如顾媪这样的, 你若解决不了, 便寻洛管事。”

  听到他转了话题,滢雪也不甚在意, 只是提起顾媪的事, 她有些诧异:“我以为顾媪是你母亲亲近的人, 也没有卖身契,应是特别的存在。”

  嵇堰眉心皱了皱,随即道:“犹如酒楼聘请的伙计一般,花钱找人干活,没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

  滢雪:“郎主倒是会说,但妾身哪里敢动,要是真说了几句重话,告到婆母那里去,故意让我在日头底下站一两个时辰,我去哪里说理去?”

  嵇堰一默:“我母亲耳根软,容易被人撺掇,但却也是个豆腐心,顶多让你站一刻便会受不了内心煎熬,从而松了口。”

  滢雪轻声道:“妾身身子虚,便是站一会也受不得。”

  嵇堰思及她雨中晕倒的事,暼向她:“那便躲着,不要去触霉头。”

  顿了顿,又言:“顾媪的事,我会处理。”

  滢雪心情好了一些,点了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聊了会话,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上,都没有方才那么绷紧了。

  可那血腥味却依旧让她很在意。

  琢磨怎么开口时,嵇堰站了起来,说:“回去吧。”

  他一站起,压迫感瞬间少了。

  正要走时候,她忽然抬手拽了他的衣袍,他动作一顿。

  嵇堰垂下头,瞥向那拽着自己黑袍的手,白皙柔嫩。与袍子的黑色俨然是泾渭分明。

  他只瞧了一眼,她便立刻松开了手。

  面露疑惑之色,问:“郎主身上怎会有血腥味,可是伤着了?”

  嵇堰想起先前戚氏在茶楼被挟持的事,知晓她在这些事上胆子小,也不细说:“是别人的血。”

  滢雪左右瞧了眼他身上的衣物,隐约看到另一臂上有刀子划破的口子,立即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另一侧。

  看到那口子,黑色衣袍也看不到是否沾了血,她抬起视线,定定地望着嵇堰。

  眼神中带有丝丝关切。

  这双眼,从一开始的惧怕,到现在的关切,倒叫嵇堰不习惯。

  他低头瞅了眼被划破的口子,道:“没伤着皮肉。”

  只是浅浅地划了一下,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疼,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伤及皮肉。

  不知怎地忽想起她那颈项上的那小口子,目光落在颈项的位置上。

  数次都有长发遮掩,平日大抵也放了脂粉遮掩,也瞧不到还有没有疤痕。

  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滢雪端详着那口子,并未发现嵇堰探究的视线。

  她心想嵇堰也没有必要骗她,她便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嵇堰低“嗯”了一声,这声有些沉。

  滢雪走到了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半侧身,转眸看向身后的人。

  “往后郎主在府中时,我能不能常过来坐一坐?”

  方才刚坐下时,确实满是不自在,但坐了好一会后,好像也逐渐习惯了些。

  要是每日都来他这屋中坐一小会,也能早日习惯与他亲近。

  嵇堰……

  方才坐在他身旁还僵硬得像块石头的人,都敢提出来在他的屋中多坐一坐了。

  不对,她一直都这般得寸进尺。

  明明畏惧他,却敢主动来寻他,要与他住在同一个院子。明明不敢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却敢主动要求与他宿在同一个屋中,同一张榻上。

  莫名的,嵇堰心下起了些坏心思,挑眉说:“你总不能屡屡撩拨我,却没有半点表示吧?”

  滢雪听到“撩拨”二字,愣了好半晌,蓦然面红耳赤的反驳:“我没有!”

  嵇堰下巴抬起:“没有吗?”

  “哪里有?”

她连碰都没碰过他,哪里算得撩拨。

  就是给他撩拨,她也没胆子撩拨呀!

  嵇堰复而坐了下来,手搭在榻头凭栏上,略微往后靠:“这轻薄可不仅算是肢体上的接触,便是言语上也算。”

  顿了一下,又说:“你每每都夜深人静来寻我,还扬言要与我同居同榻,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多思多想,不是吗,嗯?”

  滢雪忽然间反驳不了他的话。

  好像她确实是想要撩动他来着,只是她皮子薄,被他这般直撂挑破,她哪里敢承认。

  对上嵇堰那似笑非笑漆黑眼眸,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不来便是了。”

她红着脸喊了声,转身拉开门,快步跨出了屋子。

  也不装端着了。

  望着戚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嵇堰唇角微微上扬。

  被牵着走了那么多回,倒也算扳回了一城。

  *

  滢雪急急走出了屋外。

  萝茵见状,怔了怔,连忙跟上:“姑娘怎了?”

  滢雪红着脸,也不与她说话,一路快步走回了西厢。

  灌了一盏水后,心绪才平定下来。

  萝茵见主子这般慌张,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的问:“姑娘,可是郎主方才做了什……”

  “好了,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滢雪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依旧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分明是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萝茵担心瞧了眼姑娘,但还是退出了屋中。

  *

  翌日,滢雪差人去让洛管事准备马车,说是出去购置一些物件。

  实则,她是要出府巡视一下洛阳的几间铺子。

  主要目的是找到赵秉他们,差人去调查采药女。

  把柄捏在手上,也不至于让采药女与她那两个情郎打个措手不及。

  她用完早食就出了府,如嵇堰所言,她才不去老夫人那里触霉头。

  昨日顾媪从鹤院离开后,她就不信没在老夫人跟前挑拨。

  再说了,嵇堰还要处理那两个教坊出来的女婢呢,老夫人指不定还以为是她撺掇的,这段时日还是不要去颐年院的为好。

  滢雪到胭脂和首饰铺子都随意逛了逛,随后才去自己的产业巡查。

  留在洛阳的六人都分散在几个铺子里打下手。

  到了药铺,萝茵拿着印信给柜上的掌柜瞧。

  掌柜瞧到了印信,再看出现在铺中的年轻女子,连忙从柜上走了出来,恭敬道:“贵客请到里间坐。”

  说着,走到隔间外,撩开了垂下来的帷帘。

  滢雪带着萝茵入了隔间。

  掌柜放下帷帘后,把药铺门关了一半,挂了个暂不待客的牌子,随后到后院喊人。

  须臾后,一个身穿着灰色短袍,腰后别着一把短刃的年轻男子入了隔间,男子十八九的年纪,长相俊秀,可偏生是个冷面瘫子。

  男子入了隔间,朝着上座的年轻女子一拱手:“属下赵秉见过姑娘。”

  滢雪看向赵秉,十九岁的年纪,却是留在洛阳六人中最为出色的。其他五人以他为头。

  滢雪道了声不必拘礼后,赵秉站直了身,随后道:“今日姑娘若是不来,属下也打算让人送个信提醒姑娘。”

  滢雪眉眼一抬,疑惑地问:“什么信?”

  赵秉:“这几日嵇府外都有人蹲守着,属下等调查了一番,发现是郑国公府的人。”

  听到郑国公府,滢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那陆景廷。

  “你们怎么会发现他们的?”

  赵秉回道:“自属下等被遣出嵇府后,便随时观察着嵇府的动静,以防娘子有什么事,属下也能救急。”

  滢雪沉吟了片刻,觉着身边还是得有一两个能信得过的护卫才成。

  她说:“我过些日子领你们其中二人回府,但在此之前,你帮我调查一个人,不管她与什么人往来,都要调查清楚。”

  说着,看了眼萝茵。

  萝茵会意,把早上出门时姑娘给的信取出,上前递给赵秉。

  赵秉打开瞧了眼,随即塞入腰封的夹层中。

  “萝茵,把准备好的银子给赵卫。”

  萝茵也解下腰间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递给赵秉。

  滢雪道:“洛阳花销大,你们把这些银子拿去做花销,往后每三个月,我都会让萝茵送一份例钱医馆来。”

  赵秉是个面瘫子,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应了“是”。

  “往后我也会让萝茵每隔几日出一趟门,来一趟医馆,若有什么消息,便让萝茵带……”

  还未说完话,隔着一面帷帘的外头传来掌柜的声音。

  “客人,这隔间有客,恕不招待。”

  “我要见隔间里的人。”

  熟悉的声音传入隔间中,滢雪黑了脸。

  真真是哪里都有他陆景廷。

  看来嵇府外蹲守的人,就是要守着她何时出府。

  外边,陆景廷被掌柜拦下,沉着脸暼了眼他,转而给了个眼神随从。

  随从会意,连忙拦住了掌柜,而陆景廷则是撩起帷帘直接入内。

  只是才入内,还没瞧清里边有什么人,一柄短刃骤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景廷脸色瞬息一变。

  待看清了座上的人后,这才平静了下来。

  他转而瞧向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人,冷声道:“赵秉你可想行刺宗室?”

  赵秉抿唇,没有半点动摇。

  滢雪道:“赵卫,放开陆世子。”

  赵秉这才拿走短刃,放回了腰后的刀鞘内,步到姑娘身右侧。

  似乎眼前的人一靠近,便会瞬间抵御。

  滢雪面色冷淡地看着陆景廷:“陆世子出现在医馆,可不要与我说是巧合。”

  陆景廷望着自己这半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思念之意毫无遮掩。

  他说:“芃芃,嵇堰不是良人。”

  滢雪眉心一蹙。

  果然,来意显而易见。

  她轻嗤一笑:“嵇堰不是良人,难不成你是?”

  陆景廷苦口婆心劝道:“芃芃,你不知道,那嵇堰这些天日日流连花楼,也不知身上有没有染病。他如此不可靠,你跟着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还不如趁早与他和离,回安州去,安州有郡王府,有你父亲,不会有人敢看低你的。”

  滢雪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陆世子,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这些?”

  在郡王府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与嵇堰的亲事才定,陆景廷便差了人给她送信。

  信里信外都表示只要她和嵇堰退亲,他便不会嫌她没了清白,也会纳她入府做侧室。

  他竟然想她做妾!

  就算她喜爱他,也绝不可能做妾,更别说她只是对他有少许的意思在。

  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觉着她会为了他,甘愿做妾。

  也是从那会起,那点儿意思也消弭殆尽。

  “芃芃……”

  “陆世子,请唤我嵇娘子!”

  陆景廷叹了一口气:“我知你当时怨我,可我终归是要袭封郡王府的,正妻之位本是要门当户对的,是我争取了,父亲母亲才会妥协让我娶你。”

  “只是发生了那种不光彩的事,家中不可能再同意我娶你为正妻,你为何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二,为何就一定要与我置气,嫁给了……”

  话还没说完,听不下去的滢雪怒意陡然一盛,拿起一旁的杯盏就猛地朝地上砸去。

  “呯”一声响,她怒目瞪他:“你让我嫌恶心!”

  陆景廷惊愕望着她。从未想过她如此蛮横的摔杯,还说出这样的话。

  滢雪立即站了起来,怒叱:“我家夫君比你有担当多了,更比你有本事,比你有骨气。哪怕知道自己也是冤枉的,也甘愿受了父亲的一刀。哪怕险些没了性命,也从未想过报复我戚家!”

  “而你陆世子,满脑子都是我活该围着你转,非你不可。哪怕我嫁了人,只要你服一下软,我就会朝着你摇尾乞怜,你的想法叫我恶心!”

  说罢,怒忿的朝着外头而去。

  赵秉隔开了陆景廷,而萝茵则撩开了帷帘,让她出去。

  只是刚出隔间,看到站在外头的人时,蓦然瞪大了眼,神色错愕。

  “你、夫君你怎会在这?”

  外头,是嵇堰和胡邑。

  胡邑惊愕的张着嘴,也甚是惊诧地望着戚氏。

  听到了方才的话,莫名的,对这戚氏有了很大的改观。

  嵇堰抱着胸膛站在外头,眸子里似乎有几分笑意,掠过她,望向隔间。

  “我要是没来,又怎能听到娘子这番肺腑的夸赞之言。”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让嵇堰听了去,双颊顿时染上了绯意。

  下一刻,陆景廷也掀开了帷帘从隔间出来,见到嵇堰,他阴沉着脸。

  嵇堰抬着下颚:“陆世子背地说人,挑拨夫妻感情,此行为似乎过于小人行径了。”

  陆景廷沉默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若是对芃芃好,我万般不愿,也会祝福她,可你并没有。”

  “如何才算对芃芃好,纳她为妾吗?妾室低贱,也亏得陆世子觉得这样是对她好。”

  从嵇堰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名,滢雪忽然觉得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奇怪得很。

  但也不能落他的脸,她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侧。低眸瞧了眼他的手臂,只犹豫了片刻,就挽了上去。

  柔软触感贴来,嵇堰手臂忽然一紧,但面上却没有半点变化,眼神戏谑地看着对面黑脸的陆景廷。

  陆景廷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想说,嫁给他为妾,他会对她好的,可也改变不了在正妻面前做小,没有什么地位的事实。

  嵇堰忽而张狂道:“我的正妻,几乎满洛阳的人都会敬上几分,我能站得多高,她便能站得多高,不比伏低做小的妾室来得好?”

  忽然讥讽一笑:“还是说陆世子觉得对一个女子好,只需在言语上哄得开心,或者平日多去瞧她几回,就是对她好了?”

  “彼此都是男人,皆知男人的劣根性,也就不必说那些故作深情的话了。”

  “我为捕头时可见过不少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为妻毁了一臂的男子,最后却怀疑妻子红杏出墙,最终亲手杀妻,分尸各处。见过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人,不过几年却是转头就纳了妾,更甚是宠妾灭妻。”

  看着陆景廷露出不服之色,嵇堰再而不疾不徐地道:“世间男子多为负心郎,再多的深情,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抵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长里短。”

  “与其扯那些不现实的为你好,不若来实际的,给她尊荣,给她锦衣玉食。”

  滢雪是懵的,但心里又是震惊的。

  她静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身姿挺拔,样貌英俊刚毅,眼神中更有几分张狂。

  她从未想过,这些话是从他这么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因他的话,心底发颤。

  莫名的有点激动。

  时下再思,好像与他做夫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

  便是陆景廷也怔愣在原地了,不知说什么反驳。

  嵇堰所言,他都给不了的。

  他能给的,只有对她好的一个承诺。

  滢雪不想看陆景廷,她扯了扯嵇堰:“别与他说了,我们回去吧。”

  嵇堰暼了眼陆景廷,随即点了头:“走吧。”

  转了身,二人并行出了药铺。

  嵇堰把滢雪送上马车,而后骑上马。

  骑在马背上,看了眼还静站在药铺里发呆的陆景廷,打马到马车窗口旁,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不解释一下为何与陆世子一同出现在药铺中?”

顿了一下,又说:“可别是约好的?”

  滢雪撩开了帘子,轻白了他一眼:“郎主既能寻到这铺子来,像是也跟着陆世子来的,怎会不知陆世子为何出现在这药铺?”

  嵇堰低眸瞧她,勾了勾唇:“他派人跟踪我,还派人盯着嵇府,我自然得来看看他什么算盘。”

  嵇堰下朝回到府中,听洛管事说她出了府,恰好又听暗探说蹲守嵇府的人跟着戚氏的马车去了,他便猜到陆景廷要做什么了。

  得抓他个现行。

  有了这个想法,嵇堰便寻来了。

  谁知才到药铺,就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

  心情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愉悦。

  大抵是谁都无法拒绝被人夸赞。

  马车往前去,跟了一会后,嵇堰又到了马车旁,敲了敲车窗。

  等那张艳丽的脸再出现在窗口时,嵇堰道:“你们先回去,我尚有公务要忙。”

  滢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郎主小心些。”

  嵇堰点了头,瞧了她一眼后,勒了勒缰绳,打马转向而去。

  滢雪望着马背上挺拔利落的背影,渐渐远了,才把帷帘放下,坐正了身子。

  一旁的萝茵却是抿唇笑看着自家主子。

  “姑娘,奴婢今日忽然觉得咱们这位郎主格外的血性。”

  滢雪睨了眼她,好笑道:“不过是一席话罢了,竟还能叫你改了观。”

  萝茵笑吟吟道:“奴婢瞧着对郎主改观的人,分明是姑娘才对。”

  滢雪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别乱埋汰人。”

  萝茵捂着脑袋,故意道:“姑娘还不让奴婢说实话了。”

  滢雪白了她一眼:“真说不过你。”

  心绪平缓后,她又想起了药铺里头的陆景廷,眉宇间不禁多了几分愁意。

  总觉着,这陆景廷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润的世家公子不同了,出入也越发的大了。

  大抵,真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前她看到的都是伪装出来的,或许今日所见,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再说嵇堰,那般糙的汉子,竟然也能说出那般细腻的话。

  俨然让她料想不到的。

  思及他那句‘我的正妻,几乎满洛阳的人都会敬上几分,我能站得多高,她便能站得多高。’

  她被他的话给慑住了。

  日后他们若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她丝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虽然她开始就是奔着嵇堰的前程,从而考虑与他做夫妻的。可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听到这话,越是琢磨这话,她便越是心潮澎湃。

  如嵇堰所言,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身份地位,权势财势才更为可靠。

  但她觉着,若是加上一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做调味,她或许能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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