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容臻抵达帝京,以睿王为首,率领礼部及百官亲自迎迓。当日他入宫觐见太后,一个时辰后出,神情微微怅然。天凤太熙二年五月初,女帝下嫁南齐太子容臻,出嫁队伍从帝京出发。两国联姻,天下侧目。睿王带兵送嫁,出嫁队伍浩浩荡荡数万人,宫女随侍军队陪嫁林林总总不计其数,而自踏出国境便一路红锦蜿蜒铺就,何止十里红妆?其声势浩大令所有人叹为观止。凤浅兮已经换上大红色礼服,当然,以她的身份,喜服上也必须绣凤凰,不光如此,所有佩戴的首饰全都以凤凰的各种形态雕刻其上。御撵以白玉为身,珍珠为帘,翡翠为装饰,更兼有琉璃猫儿眼等名贵珍品,更是华光璀璨,耀眼夺目。容臻早就派人一路扫清所有可能出现的障碍,所以直到队伍抵达上庸城,也未曾出现任何变故。五月底,凤浅兮来到上庸。上庸城早就因太子大婚而处处填红挂彩,百姓屋檐角下都挂着红灯笼,全城百姓夹道欢呼,跪地迎接。不止如此,因她身份贵重,南齐为了表示诚意,连百官都跟着在街道迎接。按照礼节,凤浅兮的御驾会绕城走三圈,最起码得两个时辰。百官们会先一步入宫,等着朝拜。这一切忙完以后,已经未时。古代成亲真麻烦。打进城后就未曾下过御撵的凤浅兮心中不断腹诽。这普通人成亲也得耽搁一整天,她这帝王之尊下嫁他国太子,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再加上带着一大批人入宫,行程更是缓慢。平时一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要翻倍。按照这速度,抵达皇宫的时候,怕是得酉时。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庆幸的想,还好自己是练武之人,即便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也无妨。这要是换做平常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这一路可怎么挨得过去?想到这里,她由衷的对这个跨时代的女人们感到十分敬佩。两个时辰以后,长长的队伍终于来到皇宫。御撵也在这里停了下来。随侍的侍女准备去搀扶她,却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凤浅兮的手。凤浅兮抬头,七宝石冠冕微能遮住她的目光。阳光洒下来,稀稀落落的照在那人身上,一向只爱穿浅紫华服的他今日穿了大红喜服,华艳精致的眉目亦如画斑斓,背后阳光融融,更为他渡上神圣的光辉。他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温柔含笑。凤浅兮也对他笑笑,就着他的手下了车。他未曾松手,牵着他一路往宫内而去。从神武门开始,侍卫、宫人、以及龙泉宫外大臣们依次跪了一地。跨火盆,走阶梯……一路拾级而上,容臻都与她一起。这本是不合礼节的,礼部尚书原本想上前提醒,容臻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即噤声。各国使臣早已齐聚在龙泉宫,等候这对令天下瞩目的新人的到来。绥和帝和尤皇后坐在上方,含笑看着那对似集齐天地光辉的男女慢慢走进,夫妻二人相视而笑,神情都有着欣喜和安慰。礼官站在阶下,弯腰恭敬道:"启禀陛下,时辰已到。"绥和帝点点头,"开……"他话还未说完,忽然一个人走了出来。"等等。"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去。容臻皱眉,眼神冷了冷。凤浅兮微微侧头,讶异的发现竟然是楚旭。几个月前几国才历经战事,南齐虽然没有明确与北周开战,但天凤是真真实实派兵攻打北周,按理说两国乃属敌对,这个时候北周不会来人观礼才是,他怎么来了?她可没忘记,楚旭,是楚晔的人。上座帝后也微微蹙眉,两人都是知晓隐情的人,只是今日两国联姻大婚,各国来使都在,没道理将楚旭拒之门外。如今见他开口,神情都有些不好。尤皇后眼神一闪又微笑道:"吉时已到,不可延误,敬王若是有事不妨等大礼过后再说。"楚旭比她笑得还温和,摇摇头。"大礼过后就晚了。"尤皇后这下是彻底冷了脸,她身侧绥和帝脸色也渐渐浮上冷意。容臻眼神森寒,楚旭却突然掉过头看了看凤浅兮,对着容臻笑声朗朗道:"臻太子切莫动怒,在下只是受人之托,交给太熙女帝一样东西。""再重要的东西都重要不过此刻。"容臻眼神冰冷语气却还克制,"敬王远道而来恭贺我夫妻大婚之喜,本宫荣感甚幸。只是吉时不可误,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楚旭不动气,慢悠悠从怀里掏东西。"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在下也不欲做坏人好事的小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恐怕太熙女帝会成为千古罪人。""大言不惭。"清冷的女声淡淡落下,却是凤浅兮,她身份比容臻高,对楚旭说话也用不着客气。"朕大婚之喜,你于堂中捣乱且辱朕清誉,仅此一条,朕便可发文天下,质问平朔帝,尔此所为,可堪你北周之礼乎?"这话说得严重,楚旭却面色不改,已经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却是一个保存完好的长盒。深黑色,上面绣着缕金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大殿明火通明,四周光晕照射下来,那图案清晰入目。凤浅兮的脸色变了。她身侧,容臻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凤凰,乃天凤的图腾。深黑色,是天凤代表最高贵的颜色。楚旭仿若没有看见二人脸色,笑意自若。"想必太熙女帝应该知晓这图腾的意义。""那又如何?"凤浅兮冷笑,七宝冠冕下她一双眼睛清凌凌如刀子般射出去,直欲将楚旭射个对穿。楚旭看着她眼神,不知为何轻声一叹,一瞬间眼神里划过无数情绪。犹豫、叹息、不安、复杂……最终都慢慢沉淀,化为一滩死水沉寂。"今此奉上,贵国先帝曾留下的……最后一道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