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归身体僵硬。台上忽然传来凄声吟唱。"望爹爹恕女儿人孰无情?""知书文应达理岂可任性?""婚姻事非儿戏关女终身。""你若不嫁马家,有辱门庭。""要女儿嫁马家,实难从命。"封建家长阻挠为爱自由的女儿,父女俩横眉怒目剑拔弩张各不相让,戏台子上小生旦角将人物表情音色演绎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引得台下观众也不禁纷纷注目,神色动容。只听得台上祝公远道:"英台,你大胆!岂不知三从四德乃是天经地义,你若执迷不悟,胡作非为,不但有辱门楣,亦为礼法所不容!英台,为父平日哪一件事不依从于你?惟有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为父已将你许配马家,是万难更改。"扮演祝英台的小生默然良久,捂脸痛哭。其声呜咽殷殷悲凉,令闻者动人见者伤心落泪。兰羽凄然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这祝公远也太狠心了些,竟然逼迫自己女儿嫁给他不喜欢的人,这不是误人终身么?"她这话一出,身边几人立刻掉过头来看着她。凤暝眼神沉凝而沉默,容臻目光幽深奇异,楚晔悠然自若又隐晦莫测。原本面向慕容归的凤浅兮悠然回头,眼神更是有点诧异。"娘,您觉得祝英台不该嫁给马文才?"兰羽很认真的点头,又面带哀色道:"她和梁山伯两情相悦又互许终身,本就更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凤浅兮呵呵一笑,眼神有点深。"可是她爹说得也很有道理哎,她和马文才也早许婚约,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再说我觉得梁山伯书生气过重性子柔软没有主见,祝英台又是个超脱世俗礼教的刚烈女子,这两人未必就合适。"兰羽一怔,眼神茫然。"咦,你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哦。""然也。"凤浅兮肃然点头,正准备继续凯凯而谈,兰羽却又话音一转。"可她不喜欢马文才啊,就这么嫁了岂不是后悔终生?""那可不一定。"凤浅兮却道:"人心善变,世事无常,谁能预料未知?兴许祝英台只是叛逆心重反封建因素大于追求真爱决心,兴许梁山伯只是错把兄弟之情当做男女之爱,兴许马文才才是她命定良人呢?"兰羽听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凤浅兮微笑不语,也不看那几位看过来的目光。一语双关嘛,谁不会?她笑得很温柔,眼神很深沉。身边慕容归瞅着她,"哎,这出戏到底叫什么?怎么我以前从来没看过听过?"凤浅兮上上下下打量她,用十分惊异的语气道:"你居然会听戏?""废话。"慕容归颇为自豪道:"你以为小爷我这么多年女人堆里白混的?"大抵是装男人装久了,许多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掉。凤浅兮瞟她一眼,不凉不热道:"哎,你现在是女人,别一口一口小爷的,生生破坏了你这好皮囊。"慕容归面色微窘,瞥了一眼四周,还好大部分人都专注看戏,没人关心她的动向,她微微松了口气,无意间又对上容臻冰冷的目光,呼吸一滞,胸口又是烧灼的疼痛。凤浅兮看她表情,默默叹息。此时又听得台上梁山伯唱道:"纵然是无人当它是聘媒,我也要与你生死两相随。 我要写成冤状当官告,头顶状纸进衙内,就告你父祝员外,他不该欺贫爱富图赖婚姻犯大罪。我再告那仗势欺人马文才,他活夺我爱妻该有罪。这一张状纸进衙内,倘若为官是清正,只断拢来不断开。"扑哧—这下慕容归也忍不住笑了。兰羽正因梁祝那一波三折的婚事而心有戚戚哀,听得这一声笑,立即就皱了眉头,轻叱。"你笑什么?"慕容归愕然,后知后觉发现周围许多人目光不善的盯着她,大有这么凄婉哀鸣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你不感动却还在幸灾乐祸实在是铁石心肠云云。她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自古官商一家,马家势大,与祝府又是名真言顺的媒妁婚约,人家两家结亲本来就是理所应当。他梁山伯不过就是有一个无权无势的书呆子,哪来的自信去状告人家夺他爱妻?更何况祝英台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他凭什么理直气壮说人家是他的妻?这要真告到官府去,县官一个污人清誉扰乱公堂就够他受的,再加上马家施压,保不齐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难不成他还真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就成救世主了?还是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能洗清官场黑暗?这不贻笑大方么?这么天真单纯,祝英台要真嫁给他,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命都没了,还何谈什么幸福?"周围之人都是一愣。"是极,是极。"满座寂静之中,凤浅兮抚掌称赞。"小侯爷真是蕙质兰心见微知著,就是这个道理,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她笑眯眯的一举杯,"今日你我生辰,难得有缘,干杯。"慕容归很给面子的手执酒杯,趁着杯盏相碰之际凑过去小声说道:"喂,你到底想做什么?"凤浅兮讶异看着她,"不是说了吗,看戏,这出戏不精彩么?"慕容归嘴角抽了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几眼,忽然道:"哎,你是不是将这戏的结局给改了?原本应该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在一起吧?""猜对了一半。"原著是悲剧,梁山伯和马文才最终谁都没有抱得美人归。不过她不喜欢这个结局,自然要换一个。慕容归狐疑的看着她,认真想了想,眼神里飘过奇异的光色,忽然一笑。"你可真是喜欢恶作剧。"凤浅兮看她眼中了然笑意,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佳节喜庆之日,弄得那么哀婉绵长做什么?自然该是皆大欢喜才是。""是,皆大欢喜,只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吧。"慕容归目光淡淡飘过容臻和楚晔,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