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珍珠香粉掉落地面的时候,容悦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觉得今天楚瑶哪里不对劲。楚瑶喜欢香粉,而且偏爱浓郁的香。最初她防着那些香可能有毒,通常避而远之,后来查证以后才知道那只是她特别爱好而已,也就是闻起来的时候难受罢了,对身体倒是没什么伤害,也就没怎么在意。所以即便今日发现楚瑶身上的香比往日浓烈数倍,她也未曾在意。抑或者,是因为没时间去思考。楚瑶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就那样强势而蛮横的要带走凤悦欣,以至于她一直思索对策而忘记探寻这些香有何奥妙。现在才恍然大悟,楚瑶身上的那些香,是刻意用来掩盖那有毒的珍珠香粉。而凤悦欣,早已中毒。众目睽睽,罪证确凿,辨无可辨。楚瑶再次声先夺人,以她方才多方阻拦自己带走凤悦欣为由控诉她早有暗害凤悦欣之心,故而多次推三阻四。末了又跪在赵佑面前,凄声哭诉,望陛下做主。赵佑尚且怔愣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听得她哭诉,下意识的看向容悦。"悦儿,你……"容悦却十分冷静的从地上跪坐而起,沉凝着眉眼,道:"臣妾无话可说。"她不辩驳也不求饶,而是坦然的认罪,连楚瑶都有些讶异。这个女人一直不温不火却又八面玲珑,任她怎么刁难他仍旧不为所动。原以为今日自己费心陷害会让她震怒失态,或者哭诉冤枉,可她依旧那样波澜不惊甚至甘愿认罪。这个女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赵佑显然也惊异于容悦的举动,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容臻站在他身侧,脸上也从最开始的阴沉慢慢转为冷静漠然,丝毫没有为容悦说情的意思。容悦冷静道:"天凤无故来犯,高丽含冤在心却无处诉说,因而三缄其口。当初天凤献王冤死东丘,十年后曦华公主尚且千里迢迢远赴北周为其伸冤。臣妾是陛下的女人,自该为君分忧。既冤屈无处伸,索性坐实罢,省得无缘无故被打还满腹憋屈。臣妾自知有罪,不敢求陛下宽恕,然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与臣妾母国无关,但求陛下宽厚,莫要迁怒……""强词夺理。"楚瑶柳眉一竖,冷冷道:"悦妃可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分明就是你自己君心叵测杀我表妹,偏生要找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自己多大公无忧国忧民似的。"她眼神不屑而冷傲,"悦妃难不成忘记了?后宫不得干政。悦妃如此知书达理,是真的为陛下分忧呢,还是想越俎代庖?""姐姐口口声声为七公主喊冤,如今七公主已死,为何不见姐姐为其收殓而在此与臣妾论罪?"容悦语调沉稳却暗含锋利,毫不客气的刺过去,顿时刺得楚瑶一堵,而后冷笑一声。"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表妹的后事本宫自会安排,可她不明不白的死了,本宫总要为她讨个说法,以免罪魁祸首逍遥法外……""都给朕住嘴。"赵佑被两个女人的争执吵得心烦,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楚瑶和容悦都闭上了嘴巴。赵佑稳了稳心神,又看向容臻,眼神微微犹豫。"臻太子,你看这件事……"容臻却很干脆道:"这是贵国后宫之事,臻无权干涉。虽然悦妃乃吾妹,但她若真有罪臻也绝不包庇。"他一番话说得大公无私光明磊落,末了又话音一转,"不过七公主身上怎么会中朱砂泪?这件事恐怕陛下得细心查一查。"这个'查'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一般宫妃争斗都是正宫皇后处理,可如今牵涉了别国公主的命案,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真要查起来,这事儿牵扯的范围可就广泛了。说到底,容悦也不过就是被逮着身上放了那引发朱砂泪毒法的引子罢了。换句话说,若凤悦欣没中朱砂泪,容悦身上那珍珠香粉压根儿就没任何意义。赵佑本就寻思要为容悦开脱,闻言立即点头。"臻太子说得极是,朕立即让人彻查,定不冤枉悦妃。"容臻温和的点头,目光一瞥,接收到楚瑶森冷泛着恨意的目光,只淡淡挑眉。心中却有淡淡疑惑,楚瑶果然有问题,看样子今日这一出和楚晔脱不了干系。他也不指望能从楚瑶身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楚晔做事向来天衣无缝,关键时刻宁可舍弃楚瑶这颗棋子也不会让他抓到把柄,就犹如曾经昭阳殿的陆芷烟。楚晔今日这一招玩儿的是声东击西,不过就是刻意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让他进宫相救悦儿,楚瑶却抓着悦儿的把柄定不会罢休。届时一言不合,激起南齐出兵。这样一来,不就等同于维护杀死凤悦欣的凶手了么?也就是说,直接的和天凤为敌。好个围魏救赵釜底抽薪。这一场看似宫廷之争,实则诛心之战,为的就是逼得他无法正大光明的求亲天凤。悦儿反应快明事理,主动担下此事避免他为难。可是,他总觉得楚晔此举并不那么简单。那个人心思如海,真要做什么,断然不是悦儿可以臆测的。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怀揣着心事出宫,因此没看见楚瑶嘴角勾起阴谋得逞的笑容。……容臻的不安很快得到了证实,几乎是凤悦欣刚死,天凤那边就得到了消息,更是怒火滔天,连赵馨桐都震动非常。她自是没想到,自己的母国会放任自己的女儿惨死而放任凶手逍遥法外,更是迁怒南齐。赵馨桐当即以皇后至尊写手谕质问南齐,南齐那边则是已经收到容臻的传信,以朱砂泪之缘反问天凤,是否不惜以亲生女儿性命为饵,贼喊捉贼?南齐这一代过于仁厚不够果断刚烈,没有什么大志,但尤皇后可是个厉害角色。对赵馨桐这个后来居上的继妻毫不客气,甚至指认十年前利用自己亲生儿子陷害先皇后。既有前车之鉴,难保这次不会故技重施陷南齐于不义。这一条罪状一出,当即在天凤掀起了轩然大波。先皇后莫名其妙被抓到使用厌胜之术,当初很多人也有怀疑,可抵不住铁证如山,就那样被赐牵机而亡。如今旧事重提,难免引起多少人的猜测怀疑,甚至把这事儿闹上了朝堂。也为之后凤浅兮的为母平反奠定了基础。当然,这是后话了。赵馨桐碰了软钉子还想发难,可又得到消息自己派去截杀凤浅兮的人全数被杀,一败涂地。她更是气得脸色发青,也没空去责问南齐了,继续加派人手截杀凤浅兮,牟足了劲儿要让凤浅兮死在途中。而此时的凤浅兮和凤晞贞,已经在朝着帝京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