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兰曦阁。楚晔站在窗前,阖眸沉思。修原在身后不远处禀报最新消息,"殿下,慕容归已经到了驿馆,他似乎对臻太子颇有几分敌意,也对九公主身为欣赏……"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他斟酌着措辞,生怕少有偏差戳中主子的伤心事。楚晔面色无波,思绪似乎已经飘远。修原顿了顿,继续说道:"赵贵妃身边的女官死了,陛下为此特意去安慰她。一个时辰后,被关在天牢里的陆芷烟发现自己的食物里被投了毒。她没事,只是死了两只老鼠。"楚晔依旧没反应。修原又道:"三国外使来访,接风洗尘宴上陛下却特意应允天凤两位公主入宫,其中深意,只怕……"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其实这些事主子心里一清二楚,他不过就是多嘴提了提。陛下上次设计便是要九公主的命,这次人多口杂,更是容易浑水摸鱼。再加上那个慕容归,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殿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修原住了口,躬身退下。楚晔站在窗边没有动,从午时到未时,从未时到申时,直到月色西斜……他终于动了。一动间衣袂飘飘,转瞬消失了身影。驿馆。容臻刚准备打开门去找凤浅兮,忽然察觉空气有异动。他悠然回头,有些讶异的看着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人,然后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答应我一件事。"半刻钟后,容臻走了出来,神情变幻莫测。一抬头发现凤浅兮已经来到面前,他怔了怔。"兮儿?"凤浅兮面色沉静,"时间要到了,走吧。"她似乎没发现容臻神情有异,转身准备离去。"兮儿。"容臻却突然拉住手,扳过她的身体,以一种十分认真严肃的眼神看着她。张了张口,许多话缠绕在舌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凤浅兮平静的与他对视,"怎么了?"她神色从容略显温和,眼神纯澈毫无波澜,他倒映在她眼瞳深处的影子,却是模糊不清。心里忽然一揪,沉沉的痛楚劈头盖脸的压来,翻江倒海的疼痛。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似乎要将她刻进身体里。凤浅兮一怔,伸手就要推他,却听得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兮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凤浅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吱呀—周遭的门依次打开,首先出来的是慕容归。出乎意料的,他这次居然没有大惊小怪的跑上去和容臻作对,而是一脸的若有所思。然后凤悦欣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毫无疑问满脸阴沉似水。司徒轻尘随意看了眼,神情淡定无波。谭轩勾了勾唇,眼神意味不明似有几分感叹。走廊里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似乎要静止。良久,才听得凤浅兮有些恍惚的说道:"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测,自然也不能提前做决定。就比如十年前你来天凤找我,何尝想过会动了联姻的心思?又为何被我一题难倒而离去?十年前你没应我承诺,十年后我答应你再续前缘。或许再一个十年,不,不用十年。或者一年,两年,更甚至一个月,两个月,所有的事都在发生着改变,焉能知道你我心境不会随之变化?所以容臻,你的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就如我当年给你的答案,你也需要十年后才能回答我一样。"她缓缓的,坚定的推开了他,直视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也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亲自把我推开呢?"命运的谶言,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实。很多年后,容臻独坐高台,想起那一年夕阳之下,那女子恍惚游离的目光,似早已看透前世今生的明澈通透,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兮儿,我……""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解释或者证明什么。"凤浅兮微微一笑,"时势造就,人活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你不信命运,说不定哪天命运的转角就给你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你猝不及防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容臻看着她,说:"兮儿,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么?""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凤浅兮依旧波澜不惊,"从前年少轻狂总以为事事认为皆可逆转,后来才发现自己太过幼稚和不自量力。所以,对于某些虚幻的,不可控制的东西,还是适可而止,留有一定空间和余地,才不至于日后摔得头破血流。"—啪—啪—啪—清晰的掌声响彻而起。慕容归不无敬佩道:"曦华公主果然心思慧捷才高八斗,这样别具一格又字字精湛的见解,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凤浅兮丝毫不觉得自己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被人看见有什么可羞耻或者尴尬的,只是淡淡道:"慕容小侯爷搭讪的方式该提高一个层次了,不然老是那么几句话,即便是蜜罐里泡着,也没了新意,人家姑娘估计会把你当做见色起意的流氓禽兽。到时候慕容小侯爷你这惜花之人,可就变成人人唾骂鄙弃的采花大盗了。"柳长歌又低低而笑,悄悄对司徒轻尘道:"曦华公主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开起玩笑来也如此幽默。"司徒轻尘却是默了默,颇有些感叹道:"谁都不是生来就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后天环境改造罢了。当年你我婚姻遭家族反对,我亦曾郁结不愤暴躁不安。她本是金枝玉叶,奈何一朝落魄为人轻辱,未曾愤世嫉俗或自暴自弃已是不易,怎能要求她平易近人强颜欢笑?"柳长歌闻言也陷入了沉思,目光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悲切来。那边,慕容归听了凤浅兮一番话后却是目光大亮,身影如风般闪到她面前。容臻立即揽着她的腰后退,面色很难看。慕容归却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臭脸色,而是十分激动道:"曦华公主真乃我知音耳……不过有曦华公主这等绝世美人在此,其他皆如蒲柳,不可入目。若曦华公主不弃……""她十分嫌弃你的油腔滑调拈花惹草兼脸皮厚,你那永远都用不完的怜香惜玉她不稀罕。"容臻冷着脸打断他,然后拉着凤浅兮转身就走,只剩下难得听他一次性不带喘息的说完这么一长串话而惊讶得忘记反驳的慕容归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谭轩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同情道:"慕容小侯爷,看来你是无福消受美人恩了。"沈飞霞捂唇轻笑,好心的告诫了一句。"慕容小侯爷,你既知曦华公主非常人,怎能以待普通女子的态度和手段俘获之?岂不知这是无用功不说,更甚者适得其反,悔之晚矣。"她美眸转动,唇边笑意温柔而略带深意。"要知道,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动物。真心还是假意,她们会用心感受。慕容小侯爷若无心,还是早些收心为好。若有心,那就收起你的多情和惜天下之美之心,或可博得美人一笑。"慕容归眼珠子一转,头一次很认真的看向这个巧笑嫣然的绝色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