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让我唤她九姑娘。"凤浅兮咬着唇,不说话。楚晔已经站了起来,眼神冷淡暗流涌动。"那个人告诉我,她要成亲了,但她不喜欢。"他缓缓回头,突然一把将蹲在角落里的她拉起来,力道粗鲁毫不温柔。"你干什么?放开……"她的反抗止于他接下来的动作上。只见他扯断了自己的腰带,松了衣袍,将肩头退下,露出一条拇指长的疤痕,周围还有针线逢过的痕迹。凤浅兮盯着那条伤疤,眼睛慢慢睁大,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这……"这分明是手术后留下的痕迹。这个世界的人,只会懂得包扎伤口,而不会缝合。她的心跳开始剧烈跳动,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成型。"看见了吗?"楚晔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说:"这是她留下的,她说,这叫手术。用针线将伤口缝合,会好得快一些,而且换药的时候不容易感染。"他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未曾料到他这一举动而踉跄的倒在他怀里,腰肢被他死死的扣住无法动弹。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语气轻柔得如同一阵风。"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凤浅兮,还是云兮?"凤浅兮怔怔的看着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在说什么?她又到底是谁?当日在驿馆醒来发现自己莫名穿越她没有惊慌,面对各种别有居心之人她也没有害怕。而此刻,她却慌乱异常。她不是穿越,而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而那一次刺杀,让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记忆?可是……这怎么可能?这又怎么不可能?疑问刚起,马上又被脑海里另一个声音驳回。她想起许多从前未曾在意的细节,为何她会穿古代复杂的衣服?为何自己的灵魂会受到这具身体的情绪影响?为何那么快的习惯这个世界?为何那么自然的弹出那些于她而言陌生的曲子?当时她以为自己只是正在和这具身体慢慢融合,今日才发现,原来身体和灵魂,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从未分开过。是这样么?那么楚晔刚才说的那个人,便是她。她们早就相识于四个月前。……楚晔已经松开了她,眼神里波涛浪涌渐渐沉寂。他将衣袍重新整理好,眼神却没有看她。"你是云兮,但那仅限于十六年前。十六年前的八月十五开始,你便只是凤浅兮。"凤浅兮呼吸急促,手指慢慢紧握成拳。"我为什么能一眼看透你已经失忆?"楚晔嘴角勾起淡淡自嘲,眼神悲悯而深深落寞,"凤浅兮,你给了我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也残忍的剖开了一个我永远都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什么事实?事实是——他深爱着四个月前那个在栖霞峰与他琴瑟和鸣共赋诗词却无情拒绝他转嫁他人的女子。时隔四个月,他的相思已覆水难收,她的记忆却早已支离破碎。凤浅兮脸色微白,心口骤然似被针扎一般。真相逆转,乌云转晴,她却无法说服自己面对那样诡异似乎又合情合理的事实。"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楚晔悠然回头看着她,眼神清明似澄净,其间情绪沉重而浓郁,似爱似恨。凤浅兮被那眼神击中,有些狼狈的躲开。两个人都沉默了。静默里,谁的心跳平缓如初,谁的心律早已失常?镌刻昔日深秋,碧霞满天,绝音如缕,在谁的心尖永点朱砂?"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战略纪》下策是谁所著么?"楚晔的声音已恢复冷静,眉眼间雍容华贵依旧,只是眼神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重重。"是你,曦华公主。"凤浅兮浑身僵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满眼的不可置信。楚晔低头,就方才凤浅兮打开的那个暗格取出一本书,赫然便是《战略纪》下策。方才她一直专注于曦华公主传记,未曾发现,底下还有一本书。"十六年前我著兵书十二篇,问世后不久,容臻便续作十二篇,世人将之分为上下两策。六年后,你再次续作……十六篇。"他手指摩挲着那本他亲笔描摹保存完好的《战略纪》下策。"这本书一问世就引得天下哗然,多少英杰才子争相传阅,更有各国王孙贵族慕名前往,只为见你一面。""容臻,便是其中之一。"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刹那遥远沉寂,浑身上下似笼罩了沉沉压抑的悲凉。"而我,因生来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身中剧毒而孱弱多病,常年缠绵于床榻,有心无力。"他不看凤浅兮,似陷入了自己久远的思绪,慢慢的向她倾诉自己的心声。"况且……在此之前曦华公主才名远播,所著诗词天下传颂,无论闺阁女子还是才子书生,无论朝臣阁老还是战场将士……都甚为敬佩。我也曾看过……那些诗意境悠远博大精深,有的字里行间却又暗含莫名的沧桑忧愁,那不符合你的年龄……直到那日你告诉我,你的来历,我才恍然大悟。"他将那本《战略纪》下策递给凤浅兮,他写的,字迹却是她的。"这是两个月前,我按照你的字迹临摹的。"他说:"这本书承上启下,言语犀利精妙,可自成一策,又巧妙的概括上策和下策,堪为绝本。世人只知你著的《战略纪》是接容臻所写中策之后,我却第一时间发现,这本书开篇大气磅礴又细致绝伦,刚好与我上策结尾处首尾呼应。"他说:"当时我就想着,能写出这样独特兵法的女子,定有一颗玲珑之心。这样的人,若见了,却得不到,便是一生之殇,索性便不要见,不去想。左不过,抱憾终身罢了……我屏蔽拒绝接收关于你的一切,直到你被关入长生殿。"他眼神幽幽如梦,有些微不易察觉的疼痛暗殇。"长生殿囚禁了你十年,而你……却囚了我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