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见过桥上的林妹妹后,李昭这两日又不曾去理会她了。 一则实在是归来事情太多,关于她的事情又暂且急不来,所以先放着;二来是他也需要做好了准备之后,心里有底了再登门拜会。 尤其是面对林如海,李昭需要足够的理由才好去说服他接受同时将林黛玉她们过门的事情。 李昭知道,林妹妹既然已经表现出了急切的心意,同时心里对于邢岫烟那边肯定又会有些愧疚,所以说服她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了。 对于他的登门,林如海也并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先前也算是说好了,如今他既然平安归来了,那似乎也该到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李昭当真能够平安归来,而且还立下了大功,竟然得以封侯。 先前尚书台争论此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却也通过同僚知道了一些过程,皇帝要赏赐他的决心很强烈,以至于尚书令杨书玉最后都不得不主动让步。 不过越是这样,他心里面越是有一层隐忧。 李昭能够平安回来肯定是一件好事,林如海不管怎么样心里对他还是有着一丝孺慕之情,肯定不希望他出事。 只是回头来,因为这结亲之事而带来的后果,他却不得不考虑周翔。 所谓君心难测,如今皇帝越是对李昭宠信,未来要是突然变卦了,那带来的后果也就会越严重,和他关系越近的受到影响自然也越大。 只是到如今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再反悔了,所以看着李昭进来后就满面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先是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明德,你有此心,老夫很是欣慰,只是……” 李昭立刻笑道:“老爷可是担心林妹妹那边?”
林如海点点头,也不隐瞒,“玉儿对你也别有不同,但她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若不能让她甘心情愿,便是你求来了圣旨皇命,老夫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她扛下来的。”
李昭苦笑道:“林大人何必如此决绝,倒显得我在以势逼人一般。”
林如海没好气道:“你可不就是以势压人,若不然你先前怎么不敢去当着她的面求亲?”
李昭立刻说道:“我倒是敢,但如此不是不合规矩?到时候怕是林大人又说婚姻大事在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私相授受了吧?”
林如海顿时哑然,李昭说的没错,他这么说都是借口,实际上还是不想女儿受到伤害。 如果说李昭以前是因皇帝幸臣的身份不太受到文臣们的待见,林如海考虑到女儿将来名声,才会有些犹豫,但也不是不能同意;但现在李昭自己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漩涡,危险性也跟着直线提升。 这时候让林黛玉跟了李昭,他实在不知道是好是坏,就怕到时候真出事了,他拼尽全力也很难保下来,这就反倒是把她送进火坑里了。 只是事情到这份儿上,林如海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儿女自有儿女福,庆幸的是李昭对林黛玉如此用心,还是值得肯定的,若不然他早就不给他好脸色看了。 “还有,便是岫烟那边,你如何打算?”
李昭便将平妻一事说出来,这个也没有什么好不可说的,毕竟林黛玉还是正妻的身份,邢岫烟好歹也是林如海的义女,又是林黛玉的好姐姐,也是在她前头与李昭定情的。 李昭这是既不算亏待了林妹妹,也没有放弃邢岫烟这个旧人,这点当然是好事。 所以林如海沉默片刻,倒也是点了点头,已经接受了最难的第一步,剩下的反倒没有心理压力了。 何况这样看来也是一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毕竟他也晓得亲女儿与义女之间的感情,要是黛玉是以抢了正妻的方式进入李家,怕她以后面对邢岫烟都会心中有愧。 而李昭能够考虑到这一点,对于林黛玉和邢岫烟都算是照顾到了她们的心思,光这点就让林如海无法再反驳他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挥了挥,说道:“你……去看看她们吧……” 林如海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只是李昭本来身份就不大相同,现在还迂腐地守着这些规矩也没什么意义,何况这时候邢岫烟、林黛玉那边估计也有不少话要和他说,毕竟算下来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李昭面色一喜,得到了林如海的认可,那后面的事情就轻松很多了。 有皇帝赐婚,其他人就算是想要说闲话,也得要掂量掂量。 而至于林如海所忧虑的事情,他听不到心里话但也能够猜到一些,这确实更不用担心了。 难道还能我杀我自己? 等到来到了后院,紫鹃却是早就在等着了。 林黛玉和邢岫烟还不好跑出来迎他,这个俏丫鬟却没有这么多顾虑,从烟儿那里得到李昭登门的消息,便立刻匆匆跑过来。 不过她还是按捺住,只是跑上前动情道:“昭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李昭看着紫鹃面露羞红、眼含春情,也知道相比于邢岫烟,这丫头同样是一片真心难以辜负的,便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 紫鹃吓了一跳,赶忙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四下里无人,这倒也是早能想到的,毕竟烟儿和熙儿如今也是做上了管事的人,这为人处事方面的经验丰富了许多,已经用不着李昭来手把手地指点了。 她这才略微安心,然后感受着李昭这久违的怀抱,只闭上眼睛享受着。 两人到如今亲亲摸摸该做的都做过了,只差那最后一步,其实虽然单独相处机会不多,但也有情到浓处之时,不过紫鹃坚持要小姐在自己前头,原先是邢岫烟,后来知道林黛玉之后就变成了两个都要。 李昭自然是无所谓,时间早晚的问题,反正都是煮熟的鸭子,也不怕飞了,他也有信心飞不了。 不过过了会儿紫鹃自己先反应过来了,连忙挣脱开然后正色道:“李公子,两位小姐还在等你呢,咱们不便在这里耽搁了。”
李昭看着她又是遗憾又是难耐的神色,突然上去亲了亲她的双唇,然后才笑着放开她,主动向里边走去。 紫鹃一时羞喜,又唯恐被两位姑娘瞧出来什么,邢岫烟还好说,她的性子在这方面向来是比较包容的,林黛玉却怕是会忍不住说酸话。 原本李昭没有表明心意的时候,她还不会想这么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醋意,对于邢岫烟、紫鹃和李昭的亲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想起来或机会合适才会调侃一下。 自从她现在明了了自己对李昭的心意,那感觉自然是大大不同的。 紫鹃知道自家姑娘其实心里是很清明的,也谈不上小器,只是喜欢嘴上不饶人。 现在都还好,以前在荣国府上的时候,才叫一个牙尖嘴利,如今却也没多少给她牙尖嘴利的机会,毕竟平日里都是面对邢岫烟这种包容的姊姊,跟宝钗的关系也日渐缓和,如今她更是入宫去了,想要再酸她都没机会了。 于是紫鹃便遭了殃,有时候林妹妹会故意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番,说的话倒也不是那么难听,只是让人觉得无奈。 而这半年来,因为李昭的缘故,黛玉有点儿相思成疾,身体可能是因为那呼吸吐纳之法已经能够自如运转,所以影响还没那么大,但是这情绪却是越来越不稳定了。 好在林妹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同样也知道原因,后面慢慢控制下来,只是整个人显得阴郁了不少,也少了些以前的活泼。 这些其实不只是紫鹃,林如海、邢岫烟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他们也无可奈何,毕竟都知道症结在何处,解铃换需系铃人。 所以大家原版就都希望李昭能够平安归来,现在则更是多了一个理由。 而等到收到了前线大捷的消息之后,黛玉便好像突然活过来一样,甚至每日都要有段时间拖着紫鹃到外面去走走。 说是走走,却时不时盯着北城门的方向,傻瓜也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样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只是看着风风光光进城而来的李昭,林黛玉却反而不急着去找他,很快先回去了。 之后的这两天她显得平静了许多,好像慢慢又恢复了以前那样的状态,但紫鹃却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有些急的,也带着些期许,但要等的人始终不见过来。 于是当今日李昭主动上门之后,林妹妹反倒端起来了,前脚还在花亭这边与邢岫烟下棋,听到外面李昭过来了,借口便是身体突然不适,想要回房休息。 若不是邢岫烟拉着她,李昭进来的时候怕就看不到她人影了。 而就是留了下来,她也只是一副认真下棋的样子,对于李昭的接近视而不见,仿佛身外无物。 李昭看她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林妹妹有点生气了,跟别人是可以玩熬鹰这一套的,和林妹妹这样来个两三回关系就得崩了,她可不惯着人。 当然要不是林妹妹,换成别人这样现在的李昭可也是不会惯着的,可谁让她就是林黛玉呢。 “两位妹妹,好久不见了……”李昭上来就假模假样地拱手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了黛玉一眼,才笑道:“林妹妹,这两天我却有要事,不得空闲,并非刻意不过来。 “今日这不一得闲,就立刻登门了。若是妹妹心里不爽利,便是骂我两句我也没话说……” 他一上来就直接解释,也点破了黛玉的心思,然后注意到紫鹃和邢岫烟,以及邢岫烟身后的丫鬟似乎都看过来,林黛玉一面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一面又有些羞恼道:“哪个要骂你了,我跟岫烟姐姐下棋,偏教你在旁聒噪,这棋哪里还下得下去?”
林妹妹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特别的偏执,但她并非是完全不能变通的人。 所以其实从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那刻开始,她就已经做了选择。 且现在的她,与原著中的她,也大不一样了,处境不同,经历不同,这想法自然不同,甚至性情也有些小小的不同。 现在的她可要洒脱不少,与其说是故意要给李昭使脸色,倒不如说更像是在他面前撒娇。 李昭也是心领神会,黛玉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先服软,她反而就没法再强撑下去。 只要不是像宝玉那样,在她心里面的印象完全坏了,那就都能够挽回来。 而且这样偶尔的小脾气,在李昭看来就像是前世的时候谈恋爱的感觉,无伤大雅,反倒能更增近些亲密度。 林黛玉主动说话的那一刻也意识到自己破功了,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这么轻易就让对方套出了话来。 不过事已至此,等又听李昭说着:“我旁的也不怕什么,就怕林妹妹不说话、不理会我,那比讽刺我还难受。”
林黛玉一时竟然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宝玉一样,感觉他似乎也不加掩饰,不知道是因为已经表明了心意的缘故,还是去了边疆战场经历了什么,回来就仿佛看破一切了。 但是当着邢岫烟和紫鹃的面,她到底还是吃消不住李昭如此的直白,立刻站起身来瞪他一眼道:“你怕不怕,我却是不晓得,倒是我怕了你了。紫鹃,咱们回屋里去吧,这棋也下不了,话也不敢说了……” 李昭顿时苦笑道:“林妹妹这却是何必,我回来后却也没几个能说得上真心话的,方才在外面还被林大人一番拷打,只在你们面前才放松些……” 林黛玉看他那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然后捻起一只白子下了。 邢岫烟诧异道:“不是不下了?”
林黛玉道:“突然想到一步好棋,若不下完这局,怕是念头不通明。”
邢岫烟瞥了李昭一眼,微微一笑,倒也没说什么,继续和她下了起来。 而李昭这时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们下完这一局。 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一局平棋,等要收子时,林黛玉突然斜觑了李昭一眼,若有深意的说道:“这下棋有平妻,姊妹却难有平等,而要究其根由,还不是有人贪心不足,哪个都舍不了,却喜新厌旧了……”